“当然不好看了。”谢微星像是被谢献书上身,牵着陆寂的衣袖絮叨,“你才十八啊,又不是八十八,做什么穿这么老成?你不好好打扮打扮,哪有姑娘喜欢你?”
陆寂不知道谢微星为何如此执着于他的终身大事,可他的确没时间考虑那些情情爱爱。
他红着脸,支吾其词:“无所谓……”
谢微星又笑他脸皮薄,“现在无所谓,等你什么时候有喜欢的姑娘就明白了。”
那时的陆寂自然不懂,他还没有喜欢的姑娘。
但他下意识记住谢微星的教导。
——好好打扮自己,才会有人喜欢。
谢微星去看了眼用功读书的陆凭,才挺直身板大摇大晃出了朱雀门。
陆寂说没事,那他便相信,可没料到才出门,大腿后就抵上一样尖锐的物什。
他身子一僵,还未抬手求饶,便听见来人稚嫩的声音,“殷遭!”
谢微星:“……”
他转身低头,看着刚到他膝盖的小娃娃和对方手里带刺的小木棍,因自己方才想要求饶的想法而笑出声。
“你这小娃娃,话还说不利索就来刺杀?老子叫殷钊。”
“殷遭!你还我爹爹!”小木棍重新刺上来,谢微星一时不察,竟真叫上头的刺攮进肉里。
“嘶——”他不悦地夹起眉头,单手把那小娃娃拎起来,“这是谁家的熊孩子?有没有点素质?你爹是谁啊?凭什么叫我还你?”
那小娃娃短手短脚扑腾起来,模样有些好笑,可谢微星却如何都笑不出口。
他看见那小娃娃穿了一身孝衣,腰间的荷包上用金线绣了三个字。祝清风。是祝家……
祝清风要他还的那个爹,刚好是奉城一战中身首异处的祝将军。
吩咐陆寂替他脱罪时,谢微星压根没想太多,可如今他站在朱雀门前,手里拎着嚎啕大哭的祝清风,心里突地生出一阵悔意。
他不知道殷钊到底是不是叛国贼,他教唆陆寂颠倒黑白,只是为了自己做任务能更加顺利。
若那些事真的是殷钊所做呢?
叛贼不仅洗脱罪名,往后还会平步青云,于祝家人来说这算什么?
“殷遭!你还我爹爹!你还我爹爹!”
谢微星换做双手抱着祝清风,任由尖利的指甲在自己脸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你听我说——”
他下意识想替自己解释,可后头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你听我说,奉城的事不是我做的……你听我说,你爹不是我害死的……你听我说……他能说什么?
谢微星心慌意乱,差人把祝清风送去祝家,又忙不迭逃回昭德殿。
见他去而复返,陆寂还以为落了什么东西,正要问问,却见谢微星麻溜滚上床,掀起被子把脑袋蒙住。
“怎么了?”
谢微星随口一诌:“我算了算,今日并不是个出宫的好日子,明日再回吧。”
他情绪明显不对,陆寂搁下朱笔,走到床边,“谢……谢微星?”
“没事。”被子掀开,谢微星那两颗绿宝石般的眼珠颤动片刻,落在虚空一点,“就是……碰见祝家人了。”
陆寂了然:“祝清风?”
绿宝石又转回来,“你怎么知道?”
这次陆寂的声音隔了很久才响起,“祝家只剩这一条血脉了。”
谢微星愈发难受,他把被子重新拽回去,像只鸵鸟一般捂住自己的耳朵。
陆寂安慰:“祝家满门忠烈,祝清风弱冠后,封清风侯。”
这句话并没有安慰到谢微星,他强迫自己入睡,实则去千人工作群发了会儿疯,直到管理员将他禁言,这才舒坦许多。
第二天,谢微星借了旁人的马车,偷偷摸摸回了殷家。
车刚停稳,便见一位妙龄少女等在门口,含情脉脉,“爷,您终于没事了。”
落下去的脚瞬间收回,谢微星蹲在马车上,惊疑不定看过去,“你……”
那少女跑到马车前,脸上满是爱慕与依赖,“爷,您不记得我了么?我是樱儿啊。”
谢微星:“樱儿?”
那叫樱儿的少女含羞带怯低下头去,葱白的指尖搅弄衣带,“上月爷刚将我从醉花楼赎回来……”
谢微星闭了闭眼。
他是万万没想到,殷钊还给他留下一位红粉知己。
“爷——”
“我知道了!”谢微星打断樱儿的话,“樱、樱儿是吧?你先进屋,我待会儿再去找你。”
少女一步三回头进了殷家,而谢微星又在马车上待了会儿,做好心理建设才下去。
可几分钟的心理建设明显不够用,当天夜里,那温香软玉出现在被窝,还要往他怀里钻时,谢微星生生吓了一身冷汗出来。
他不顾自己只穿了里衣,连夜敲开朱雀门,跑进昭德殿,往陆寂被窝里一滚,闻到熟悉的味道才松了口气。
“这是怎么了?”陆寂起身,不解地看着他。
谢微星心有余悸:“你怎么不告诉我殷钊房里还有人呢?”
陆寂也有些意外,“我也不知道,殷钊并未娶妻。”
“好像是从醉什么楼赎回来的。”
陆寂:“醉花楼。”
谢微星:“对对对,醉花楼。”
说罢他借着昏暗的烛光瞅了陆寂一眼,“你小子这不挺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