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案一出,程谢张三人齐齐下狱,后经查探发现,修建水门本该用千年不腐的水松,榫卯相接形成木构,可工银被人私吞,只能偷工减料,换了普通木构,这才酿成惨祸。”
“他大爷的。”谢微星骂了一句,“这张显忠是谁?怎么当上水部郎中的?”
陆寂眸子一闪,谢微星这话像在质问他为何疏于国政识人不清,他羞愧地移开目光,道:“后来张显忠于狱中自戕,真相这才浮出水面,他受人遣使犯下重罪,是要嫁祸于程谢二人。此案牵连众多,罪名数不胜数,而程谢二人也因监工不力,罚俸三年。”
谢微星知道,罚俸三年已是陆寂强行干预的结果,若不是看在萧远桥的面子上,就算被栽赃陷害,二人也已失职,最少也得薅职论处。
而这样的处罚定会引来他人不满,久而久之,便演变成魏清明那般,处处挑刺针对。
“你倒不必给他们这样的特权,一旦开了这个先河,往后再有类似的事,只会叫你难以定夺,错了就是错了,萧远桥都死了这么久,你做这些姿态给谁看?”
陆寂为自己辩解:“并非是为了你,是我深知他们秉性,虽酿大祸,却也遭无妄之灾,一场江水倒灌已经夺去太多人性命,怎可再伤无辜?往后再遇这类事,我自会小心权衡,这与他们是谁无关,就算是魏清明董良达,我仍会做出同样定夺。”
“那我问你,你如实作答。”谢微星慢悠悠瞅他一眼,“若不是有人栽赃陷害,你可会干脆利落要他们人头?”陆寂犹豫了。
谢微星没给他一秒思虑时间:“犹豫就是不会。”
他本就是这种性子,耳濡目染下,陆寂也学了去。
“你不会,就如十五年前,我被人指证滥用职权杀害他人满门,你却一心想着如何替我脱罪。”
若不是他在那个节骨眼上死了,就真如董良达所说,朝纲必乱。
“这么多年,我竭尽全力想为你洗清冤屈,我拼了命找证据,可怎么都找不到。”
“那是因为,我本就是他们口中大逆不道之人,我从没喊冤,做了就是做了,我也认,你现在要我给他们偿命,我也是愿意的。”
“谁敢?”陆寂铁青着脸,他学着二十年前那个刚从兰陵奔马长安的萧远桥,竖起满身尖刺,只为保护怀里的人。
“谢微星,现在换我来护着你。”
从前在他羽翼下长大的小孩儿反过来说要保护他,谢微星除却欣慰,更多的是恍然。
他在陆寂十三岁离开,再回来时,见到的是十八岁意气正风发的少年,或者不该叫少年,那是一个顶天立地、马上要去战场厮杀的男人。
第二次离开时陆寂还未及冠,而这次回来,陆寂都快要而立了。
这么些年的缺失,他脑海中关于陆寂的片段并不连贯,就如看见景和事记中写着摄政王纳妃那般,他有时会想去探索,他不在的那些年陆寂都做了什么。
谢微星收起发散的思维,把半凉的茶一口饮尽,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他们查得怎么样了。”陆寂又要跟。
听到木椅推开的响动,谢微星头也不回摆摆手,“你别去了,你站我身边大家都怪紧张的,我也没什么发言权。”
程屹安房间已被重重保护起来,带着面具的风炎朝谢微星点头,以示放心。
谢微星回以颔首,目不斜视从门前走过。
韩子晟正在带人挨个雅间搜查,谢微星到时,一行人刚好搜到小陈大人房中。
小陈大人桌上摆着几盘梨条胶枣,鼻子里塞了两块纸团,看样子也是吃的太多,以至火气烧脸流了鼻血。
韩子晟沉脸进了屋,鹰目直勾勾盯在小陈大人鼻尖。
小陈大人回瞪过去,冷哼一声,“你看什么呢?”
瓮声瓮气地,下巴还沾着血渍,看上去像是叫谁打了。
瞧他可怜,韩子晟不与他计较,却多嘴多舌地关心了一句:“少吃点不成吗?”
一句话像是点了炸药桶。
“我爱吃多少吃多少!你竟在这儿多管闲事!”
“你!”也是奇了怪,平日里咄咄逼人的韩子晟一对上小陈大人,回回都叫堵得说不出第二句话。
“你什么你?刚才管闲事时嘴不是挺利索吗?”
想起自己还有正事,韩子晟深吸一口气,暂时把这件事抛去脑后。
他朝小陈大人抬抬下巴,喝令道:“举起手来。”
小陈大人不明所以,“举手做什么?”
“搜、身。”
说罢,韩子晟手持刀柄,一边一下,将小陈大人的胳膊抬起来,大手毫不客气在那单薄的后背胸膛上摸了个遍。
摸到腰时,小陈大人痒得一个激灵,扭着身子躲开,“你这莽夫能不能轻点!你是不是趁机报复我呢?你把我拍死了我要你偿命!”
韩子晟才不信他两巴掌能把人拍死,他干咳一声,轻轻握拳。
他看着小陈大人的腰,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人看着瘦,倒是挺有肉,身子也软得不行,不过是扭了一下就从他手中逃了出去。
他们军营里那些兵,哪个身子不是硬邦邦的一个弯都打不了,难道这些文人都这么软吗?
小陈大人敛了敛衣裳,皱眉问道:“搜完没有?”
韩子晟收手,正要走时,目光又狐疑地落在小陈大人后腰下方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