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过去了足足两载,谢冰柔仍似陷入其中,不得脱身。
除此之外,匣中再无别物。卫玄并没有给谢冰柔写信,却搅乱了谢冰柔心头一头乱水。
有些猜测化作现实,谢冰柔必然不能放下这些事。
胤都之中,卫玄沉水般眸子凝视面前卷宗。他处理公务之时总是聚精会神,一丝不苟,可如今卫玄的心却想到了别处。
头一年,他还十分犹豫,纠结不已。
可到了第二年,卫玄便再没什么纠结了。一旦有了决断,他一颗心也变得十分笃定。
如今天下已在他手中,他想要的便是谢冰柔。
一个人一生当中若有什么渴求之物,必定是要全力以赴,不负这匆匆几十载的光阴。
他看过川中的密谍,知晓姜藻是谢冰柔的旧友,如今还加意照拂,仍是有心的。姜藻还未娶妻,也许心中仍有盘算。
可那又有什么要紧?章爵死了,谢冰柔也不会有什么心情。于是这过去之事,也不过是些寻常兄妹之情。
姜藻日日体贴,使的是水磨功夫,也许觉得以情动之,谢冰柔会生出几分柔情。
可能人心难测,当初卫玄也觉得章爵不算聪明,谢冰柔定瞧不上。那么这一次,卫玄自然也要谨慎些。
如今那封书信也已送至谢冰柔手中。
那么谢冰柔就会想起章爵的死,会念及章爵死时候撕心裂肺的痛楚,还有两年前匆匆别离的刻骨铭心。
那么姜藻的柔情也会黯然失色,不会有什么用处,冰柔绝没有什么心情去喜欢他。
卫玄便想,章爵啊章爵,你活着时候十分能干,死了也能帮衬我一二。
这样想着时,卫玄平静得似一泓沉水。
他初见章爵与谢冰柔亲好时,是前所未有的忿怒与恼恨,连带着竟有几分尊严受损。可现在,那些情绪已经离开了卫玄,他重新恢复了冷静。章爵已经死了,他不会跟死人计较。
冷静是卫玄底色,从小到大,无论什么样事,他都绝不至于使得情绪主导了自己。
为了得到谢冰柔的心,他连章爵的死都可以利用。
为什么不呢?
平日里卫玄引诱人心,总是认真观察对方,寻觅对方心中渴求之物。
谢冰柔因章爵的死牵肠挂肚,那卫玄就以这件事情相诱,
想来如今谢冰柔必然已经心神大乱,当谢冰柔产生了需求,自己方可展开下一步的计划。
卫玄极冷静盘算着。
蓦然间,一张眼眶发红的俏丽面容在卫玄脑海里浮起,使得卫玄微微一怔。
他想到当初谢冰柔急切凌乱模样,忽而心底浮起了几分心虚。
谢冰柔收到那封信,必然会激起伤怀之情,说不定,还会哭一哭。
卫玄蓦然捏紧了手中之笔。
他不介意利用死人,可念及谢冰柔会心生伤怀,也不觉生出了几分心虚。
也许谢冰柔经过两年时光修养,渐渐平复了心头创伤,接着努力开始新的生活。可偏偏这样时间里,自己送上这么一封信,却又将谢冰柔拉回旧日里的仇恨之中,将谢冰柔的平静日子搅了个粉碎。
当然以卫玄对谢冰柔的了解,一件事情未了结,这位谢娘子不会轻易放弃。哪怕自己不挑唆,谢冰柔也会对章爵之死里面隐情难以释怀,他送上的线索反倒是投其所好。自己原本不必因此自愧。
但如若一个人太聪明,最难就是骗过自己。
卫玄找理由给自己开脱,心内却有个声音浮起,如若谢冰柔真想不理会从前,想要重新开始呢?难道自己便肯顺她心意,任她忘却前尘旧事,寻个温厚郎君安稳度日?
他肯吗?他决计不肯!
他这个人就是十分固执坚决,认定了一件事必定是要争夺到底,绝不会轻易放弃。这是他为人的本性,此生此世,怕也是难以更改。
只是他不会像父亲卫衍那样,那么发了疯似强取豪夺,将心爱的女子锁在屋子里。
卫玄行事素来冷静,要拿捏谁也是有条不紊。就好似那些藩王治下,他亦是恩威并施,打散后又重新安置,如今也渐有安宁迹象。
大胤开国初期留下的隐患,如今也被拔出弭平,渐渐也有太平辉煌之气。
而现在,他对谢冰柔就像是对事业一样,这般有条不紊,步步为营。
而他已看了面前卷宗快一刻钟了。
这已经不大像卫玄平素的效率。
那是弹劾谢令华的文书,如今谢令华已是广汉郡郡守,只说他任期贪墨,借着打击逆党之名,这么盘剥敲诈,敲骨吸髓。
谢令华是谢冰柔的堂兄,卫玄自然记得这兄妹二人关系也还不错。
当初谢冰柔那个阿韶的婢子死了,还是谢令华靠自己门客举荐,将谢冰柔推到自己面前来。
说起来,若无这个长袖善舞的堂兄,自己说不定还不能结识冰柔。
谢令华也是有些功劳的。
卫玄蓦然轻轻的笑了笑。
他自然一直记得谢令华,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使人举荐,使得谢令华外放广汉郡做郡守。
这一来是谢令华确实有才,既熟读律令,又游历求学,颇有见识。再来谢令华入蜀中做官,虽未跟谢冰柔在一处,谢冰柔也可有个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