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太子私下跟那位南家大公子也有些来往, 南氏说是效忠吴王,可多少也有些自己的心思。
吴王世子死了后,那位南氏的大公子竟与自己这个太子私通款曲,暗暗递话。
哪怕自己被沈淮安幽禁,南氏居然还真送了一个人潜进来,给他送了一封信。
送信的人则正是章爵。
他听着谢冰柔说道:“太子殿下倒是寻了个好巧妙的计策,你故意杀了个人,又将死去裴玉劭的玉麒麟系在那人身上。为求逼真,你甚至还毁了那人容貌,仿佛要刻意掩饰死者的身份。但其实死了的那个人跟裴玉劭年龄身量皆不对,虽欲盖弥彰,却很容易查出他并非裴家大公子。”
“你就是故意让别人发现死去那人不是裴玉劭,那时沈淮安正在灭裴家满门,你要让人旁人觉得这是裴玉劭自己做出来的事情,是为了金蝉脱壳。”
“在他家族被屠戮,妻儿无所归时,这位裴家大公子却匆匆想逃,这是何等无耻。于是你为裴玉劭的消失寻了个极好的理由,他无面相对亲友,自然走得无影无踪。于是裴玉劭的失踪得到了解释,他甚至还背负了极污秽的名声。”
“杀人也罢,你居然还要毁名!太子殿下,你当真好狠毒算计!”
谢冰柔言语掷地有声,双颊也泛起了激动娇红。
她急切的嗓音热到了最高处,忽而也冷下来:“不过太子殿下巧妙的计划里自然还需要一具尸首做道具。”
谢冰柔嗓音幽幽:“死了的那人是青剽校尉章爵,虽毁了面容,我却验出来了。”
她说:“太子殿下,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章爵命不好吗?”
太子随机挑选一个死人做道具,这样的冤枉事却落在了章爵身上。
也许在太子眼里,章爵确实命不好。
一切仿佛是巧合,他杀裴玉劭是一时不能自控,后来又盘算了这么个计划。在他盘算这样计划时,南家大公子的信却是送来了。
南璋向他问了安,信里也有别的计划,信尾却添了几笔私心。
他说吾弟叛逆,欲私下结亲,已不欲留,性命可随意利用。
南璋信中之意,是说太子可以将章爵当作死士,充作棋子,去完成一些很凶险任务。
但太子接到信时,他却正想要杀人,还需要一具尸首。
南家大公子已经将弟弟性命送给自己了,可谢冰柔却在这儿胡搅蛮缠。
他杀裴玉劭显得亏心,因为他毕竟已与裴家结盟,裴家还将女儿送给自己做太子妃。可杀章爵时,太子倒是显得理直气壮了。
不过是大家族弃子,本便没有什么用处,迟早也是要死的。
况且他也想起章爵替卫玄做了不少事,他对卫玄怨恨也迁怒到了章爵身上一些。
他冷冷望着谢冰柔,觉得谢冰柔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纠缠,果然是十分讨厌,而且别有居心。
是,他是杀了章爵。
那时他被沈淮安幽禁,故而随时都有带着利刃护身。碧牙小巧,他可随时藏在袖中,关键时刻挥出来防身。
等章爵背对着他,他蓦然出刀,用碧牙将章爵刺了个通透。
那个年纪轻轻,武技出挑,暗杀了景重、小武王的绝顶少年刺客,却因没有防备,一下子被太子给刺中。
他那样年轻,既好看,又充满了希望。
可这血色污秽的算计了,他便如一颗并不打紧的尘埃,就这样被牺牲。
那张漂亮好看脸蛋也被药汁泼下,毁了个彻底。
他从太子府被扔出去时,其实还剩一口气。
谁也没想到太子宫里人离开后,他居然能挣扎着起身,寻马逃出京城。
那样一路狂奔,章爵眼前已是一片模糊。他已经看不见了,心里却想着给谢冰柔许过的话,说要带着她走,离开京城,去哪里都可以。那样的雪山草原,大漠风光,都是可以去看一看。
他对谢冰柔说,自己多少还是有点钱的,总不会十分吃苦。
人生匆匆,不过几十年,他也可跟谢冰柔过得快快乐乐。
他甚至想到两人生孩子的事。
冰柔温柔,生的孩子一定很细软。他拿惯了剑,手臂又硬,但一定会小心翼翼抱着软软的孩子,不会硌着。
可是那些快乐注定要成了空,他要死了,被刺破了肺后,血咕咕涌入肺里面,每次呼吸都是十分的疼痛。
然后他便掉落下来。
他死前只有一个念头,若能见到冰柔,那便好了。
那仿佛是不可能的事。
可许是上天见怜,弥留之际却当真有道身影这样匆匆掠向了他。
他眼睛虽已开始模糊,却有一种很奇妙感觉
那奔跑而来,如轻云一般的身影,一定便是冰柔。
于是他伸出手,手指当真握住了轻云般的裙摆,原来当真是冰柔,而不是自己濒死时的幻想。
于是他面上绽放了喜色,下一刻,他也凋谢息落。
如今太子却冷冷说道:“谢娘子倒是很会讲故事,这便是你的验尸断狱之技?”
“难怪卫侯要娶你为妻,原来竟是因为你这样会胡言乱语。为了一个乱臣贼子,于是这般编排故事,然后构陷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