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不也没有刺下去?
谢冰柔已经隐忍了许多了。
从踏足胤都开始,她已经捉摸着如何杀人了。
细细想来,这京中想杀卫玄,又敢杀卫玄的,也只有这么一个人。
门吱呀一下被推开,然后她便看到了太子。
她素来与之没什么交集,可却又清楚太子是怎样为人。他冷酷无情,刻薄寡恩,又自以为是。昭华公主对他心生怨怼,裴妍君这个结发之妻也与之情意断绝,如今京中上下也皆对太子颇有微词。
谢冰柔也相信这其中并无误会,甚至卫玄说过的太子遣使欲杀他,卫侯大约也不屑说这样的谎话。
这样的一无是处,冷酷无情之人,却大约是京中唯一能杀卫玄的人了。
卫侯这一次回来,声望也是高到了极致了。京中百姓十分欢喜,朝臣也纷纷称赞,元后更将卫侯十分抬举,只盼将他架一架。
这么时候,这般不识大体的,又不知避让的,也只有这位大胤储君太子殿下!
哪怕是皇后娘娘,此刻必然是会有所退让。元后连沈淮安都能容得,更不必提卫玄了。
太子也看到了谢冰柔了,他若有所思,眼中自有盘算,大约是盘算如何使得谢冰柔依从。
谢冰柔却踏入房中,轻轻伏跪于地:“臣女谢冰柔,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无恙,臣女心中十分欢喜。”
她行的是伏地大礼,便是太子也微微有些讶然。
太子以前见过谢冰柔几次,印象也不算深,不过谢冰柔似乎也不是谄媚讨好性子。
看来谢冰柔是胆小,见自己如此相请,于是便生出这般畏惧。
太子凉凉说道:“也不必如此。”
谢冰柔已然起身,仍跪坐于地。
她柔声说道:“臣女今日来,本也是要来见太子,想送太子一件大礼。”
谢冰柔耳垂细小,挂了两枚耳坠,摇曳间倒也别有风情。
她手指一扯,却硬生生将其中一枚耳坠撤下来。
那时卫玄中了药,口里说要娶谢冰柔,谢冰柔砌词拒绝。卫玄虽不甘心,好似也打消了那个主意,却吻了谢冰柔耳垂一下。
谢冰柔体温稍低,卫玄的温度却很灼热。
如今那片被卫玄吻过的耳垂却飞快渗出鲜血,也热辣辣一片。
谢冰柔手指还捏着那片被扯下来耳坠子,上面还沾染了几丝血污。
她手掌轻轻将这枚沾血的耳坠捧起来。
这个夏日已过,最炎热的暑气也开始渐渐淡去,胤都也已经开始浸上了一层秋凉。属于谢冰柔的炽热爱情,就好似伴随这个夏日,这样的一去不复返。那个夏日里的怦然心动,两心暗许,仿佛都已经褪去了颜色,已经寻不出痕迹。
接下来便是开始渐凉的天气以及森森杀意。
一封请帖连同一枚小匣被送回卫玄手中。
穗娘面上也浮起了几分惭色:“是属下无能,谢娘子本是去看太子妃,却被扣在太子宫中。我欲带回谢娘子,太子姿态却是十分强硬。”
谁也没想到太子居然如此强硬行事,便算是卫玄也未曾算及。
他安抚了穗娘,然后打开帖子一观。
太子扣住了谢冰柔,然后邀约卫玄入宫饮宴,大有卫玄不入宫便不肯放人架势。
卫玄心尖儿蓦然掠动一丝古怪,他毕竟侍奉太子多年,又善于揣测人心,故隐隐觉得太子此举颇为古怪。
太子虽然凉薄,但又是个怯弱之人。他失势时候,是会收敛几分的。
莫非太子近来新纳了什么厉害阴狠门客,如今开始行险招了?
倒是自己累得冰柔如此,不过太子必然不敢十分为难她,冰柔又十分机巧。
然后卫玄打开那枚小匣,内里一枚耳坠,他当日记得是谢冰柔之物。
上面还沾染一点鲜血,是生生被人拽下来的样子。
卫玄蓦然容色冰凉。
他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怒意,哪怕太子要遣使杀他,他也无此惊恼。
暗室之中,太子容色却染上了几分阴沉。
他额上瘀伤已好得差不多了,沈淮安这个逆贼带给他的屈辱却未停歇。
当然不单单是沈淮安,还有卫玄。
这位大胤年轻的权臣总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就如旭日东升,掩不住通身朝气。
而他这位太子却是暗了下来,渐失威仪,失去了尊严。
仿佛月坠日升,可他这位太子才是太阳。
太子也正在擦拭一把刀。
那是骨黑国奉上来的供物,名唤碧牙。此刀长约半尺,精铁打造,十分锋锐。
最重要的是此刀小巧,可以藏于袖中,而不显得十分明显。用以防身,更能使对手放松警惕。
更要紧的是骨黑国善于制毒,所奉碧罗毒乃是骨黑秘药,一旦随血入身,便必无可救。
那毒也奇怪,用帕子擦上刃身后,刃身上也泛起了一层莹莹的碧色。如此观之,这柄微弯的利刃就宛若毒蛇的獠牙,透出了几分嗜血之意。
他也想起了谢冰柔,其实之前太子并不怎么留意,也想不到卫玄为何非要娶一个毫无家世可言的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