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冰柔无疑是长在他审美点上,让他好生喜欢。
“正是如此,陈芳也发现了几分端倪,可惜证据不足。老武王却先行使计,来了个自裁而亡。朝廷为安抚宗亲,便将陈芳下狱,真是可恨。”
卫玄嗓音一向是温和平静的,可是如今却隐隐透出了怒意。
谢冰柔便想起了陈芳说的那些话,说纵然死了,也要一双眼睛看着老武王覆灭。于是她仿佛又嗅到了一缕血腥味。
可谢冰柔却又隐隐觉出了一缕悲伤。
她不自禁说道:“卫侯可是有些伤心?”
因为陈芳的死伤心?
卫玄默了默,他面具后神色窥不出喜怒。
然后他对谢冰柔说道:“没有做完事情前,我从来不会伤心。”
谢冰柔心尖儿忽而一动。
很多人都猜测卫玄为什么来淄川之地。有人猜卫玄是因得罪那些列侯勋贵,故而出京避祸。如昭华公主那样的恋爱脑会觉得卫玄也是恋爱脑发作,追着谢冰柔而去。谢冰柔这个当事人却觉得卫玄在下一盘很大的棋,甚至不惜把自己视为棋子,行事极为狠绝,当真不管不顾。
像谢冰柔这样想的人很多,谢冰柔也觉得这是真相。
可现在,谢冰柔却忽而有了另外一个猜测。
卫玄来这里,为什么不能是为了做一些他觉得应该做的事情呢?
是为了和陈芳的朋友之义,还为让淄川之地重归王化,消弭这些国中之国。武王父子这么狡诈狠戾,这么些年又横征暴敛,治下百姓动辄得咎,行事又万分狠辣。
这些事情,难道不应该去阻止吗?
想到了这里,谢冰柔心里微微柔了柔,心尖儿也不觉添了几分柔情。
她总是希望看到一些快乐、光明的事情的。
于是谢冰柔心尖儿便滋生一缕关切,便不由得轻轻说道:“卫侯还请当心。”
老武王在这淄川之地蓄养私兵,也许本欲隐瞒朝廷,养精蓄锐,私底下悄悄苟一苟。但卫玄来得十分强势,又这么咄咄逼人,那么老武王便会觉得没什么退路,说不准另有盘算,做出很激烈的事情出来。
卫玄戴着面具,看着谢冰柔:“老武王已经死了,再有什么人跳出来,也不过是有人假托宗亲之名,行叛逆之事。”
谢冰柔虽看不见卫玄面上神色,心尖儿却也生出了一缕凛意。
然后她听着卫玄对自己说道:“还有就是乔娘子,你放心,已经将她接了出来。你很快便能见到她。”
谢冰柔另外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卫玄安排的这一切都是那样有效率。他想要做的事,仿佛没有人能阻止。
谁与他相处久些,便会不由得目眩神迷。
这时候一顶素轿已悄悄抬出了淄川王府,从小门离开,离开得飞快。
轿子里坐着一个女娘,这个女娘当然便是乔晚雪。
她死死的咬着手帕,生怕露出了一丁点儿的声音,泪水却是禁不住簌簌往下落。
直到此刻,乔晚雪也仿佛如在梦中,竟不敢确定自己当真已经离开了。
周围很安静,乔晚雪却知晓这个夜晚定然不会安宁。她不敢细想,生恐又出了什么意外。
这样浑浑噩噩,不知时间长短。直到外面传来熟悉声音:“乔娘子,你可算回来了。”
乔晚雪方才回过神来似的,飞快的扑向了谢冰柔。
她紧紧搂住了谢冰柔,这样舍不得放手,泪水流得更多。
谢冰柔也没有说别的,只像一个母亲一样,轻轻的拍过了乔晚雪的后背。
谢冰柔本便是一个善于观察的女娘,她自然也瞧见了乔晚雪那已然红肿的脸颊,更看到她手腕上的瘀伤。
可谢冰柔什么也没有问,有些事情本也已然过去了,更不必再提。
祁宁很变态,已经伤害了乔晚雪。可乔晚雪还年轻,以后她还有长长久久的时间去忘记,去迎接她新的未来。
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她牵着乔晚雪,回去房间,知晓今晚也并不太平。
谢冰柔上半夜验尸,到了下半夜,却是传来了祁宁畏罪自尽消息。
大约是听说验出老武王被杀真情,一时想不开,竟寻根白绫自尽。
谢冰柔听得一颗心咚咚跳,小武王行事狠戾,不像是个会自尽的性子。如若自己去验,说不定还会验出个谋杀他杀。
乔晚雪偎依蜷缩在谢冰柔的怀中,面上神色怔怔的,仿佛没听到似的。
谢冰柔也隐隐猜到了几分,没有说什么。
祁宁已死,他城内几千亲兵也乱,失了阵脚。到了后半夜,满城皆是厮杀之声,两方人马这样战起来,连战鼓都咚咚咚敲起来。
谢冰柔与乔晚雪也全无睡意,只在房中等候。
谢冰柔盘算着祁宁已死,调度无措,军心涣散,加之卫侯有心算无心,那必然是卫玄胜算更大些。
只是她心内虽这样想,却仍不由得阵阵紧张。
她忍不住想起了那个梦,那虽是一个噩梦,可便算噩梦成真,至少卫侯绝不会折在这里。
卫玄命硬,是有些气运在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