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嬷嬷口里答得恭顺, 心里内却是另一番思量。
眼前女娘颇有手腕,据闻刚入京城, 便使得谢氏上下十分喜爱于她。后来那夺她地位的沈娘子莫名其妙没了, 谢家上下也无丝毫怀疑。此等手腕, 可谓绵里藏针。
就连那素来清寡的小卫侯,也对她另眼相看,颇为爱惜。
她早劝自家姑娘对谢冰柔多些提防, 可乔晚雪却总是不在意的样子。甚至这次小武王要带乔晚雪离去,乔晚雪也还犹犹豫豫。
宁嬷嬷都觉得乔晚雪迷了心了。
还是宁嬷嬷劝服了乔晚雪:“谢娘子若真为你好,也绝不会想瞧姑娘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若她心里在意你,也定不会因此含嗔。我看谢娘子是大度的人,也不会真生气。”
可瞧着谢冰柔如今模样, 宁嬷嬷心里也替自家姑娘不值。
谢冰柔面颊微冷, 眉宇间泛起了一缕沉沉怒意,当真看不出丝毫大度。
只瞧谢冰柔这么一副模样, 宁嬷嬷便觉得谢冰柔半点见不得乔晚雪好。
怕是在谢女尚眼里, 乔晚雪终也不过是一枚任其摆布棋子, 实不见半点真心爱惜。
宁嬷嬷亦禁不住言语:“乔娘子虽未住在别院,可她总归要嫁人, 早些与王爷亲近,以后也更为和顺。谢娘子来得迟,怕是还未见过小武王。”
祁宁生得英武,身份又高,性子又好。谢女尚惯会与男子暧昧,可小卫侯也不过待她含糊,总不见得真纳了。也不知是不是这谢娘子另作别想,见不得自家姑娘好。
谢冰柔当然是见过的,只怕还比任何人都了然些。
宁嬷嬷话一出口,面色便有些慌乱,只怕触谢冰柔之怒。这谢娘子是个玲珑心肝的人,自然也会听出自己言语之中讥讽。
可谢冰柔倒也没生气,她只是心头如被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好似喘不过气来。她来迟一步,亦想不到祁宁会在乔晚雪身上这样下功夫。如今乔晚雪已入了王府了,她也没本事去抢回来。
她只望向宁嬷嬷:“嬷嬷是乔娘子身边亲近之人,可却也并未随行前去,于是拢共只有乔娘子一个移去王府。”
宁嬷嬷不意谢冰柔居然会这般说,老脸顿时刷的一红。
倒说得好似自己也被撇下,没机会攀上高枝。如今自己言语开罪,可还不是由着谢冰柔来管。
其实宁嬷嬷原也未想到自己会被留下得。她服侍乔晚雪惯了,这次也是从家里跟乔晚雪来到这淄川之地,那么她顺理成章自然觉得自己会跟乔晚雪一道走。
姑娘也是这样想的。
可那时王爷却说,不如留下个心腹,好向谢娘子去解释。换了个人,怕也是解释不清。
于是自己便被撇下来。
如今谢冰柔提及,倒让宁嬷嬷老大不自在。
她却听着谢冰柔说道:“以乔娘子温婉软绵的性子,又念旧情,她必然是想带乔嬷嬷离开的。我猜是小武王开口,于是你才被撇下来。”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谢冰柔也猜得很准确。
宁嬷嬷有些讶然,可又不乐意承认。她心里隐隐有些古怪,只说道:“我也未来得及跟小武王搭上几句话,总不至于得罪他。等姑娘在王府安置妥当,过上两三日,必然是会接我过去。”
谢冰柔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言语却不由得意味深长:“我瞧,小武王是不会接乔娘子身边的人过去了。”
这话宁嬷嬷听着大不顺耳,可谢冰柔嗓音里似也并没有什么怒意,平静得好似叙述什么事实,只是言语中又好似有几分意味深长。
这时节,乔晚雪最初的兴奋与新奇散去后,她人在棠雪院中,确实也油然而生一缕孤独之感。
这一路上疲惫赶路,倒不怎么觉得。如今到了王府别院,乔晚雪忽而也生出了一缕异样之感。
那侍卫不知与祁宁耳语什么,使得王爷面色大变。
院中鲜花盛放,万般娇艳,几个婢子也在一侧恭顺站立,却是面目陌生,乔晚雪连名字也不识得。
自己这身边周遭,竟连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
她忽而有些后悔,今日也应当将宁嬷嬷一并带在身边的。
宁嬷嬷不算很聪明,想法有时候甚至有些粗鄙,可倒也真心跟随,和自己这么一路过来。平日里宁嬷嬷话也多,若能听着她絮絮叨叨多说几句话,仿佛也是不错。
想到了这里,乔晚雪死死攥紧了手帕。
夕阳西下,天边残阳如血,如涂了一层胭脂,将院子里的花也涂上了一层昏黄艳色。
祁宁面色本来难看,可抬头望向乔晚雪时,他神色也温柔起来:“乔娘子,你先在此处歇息,下人们若待你不好,你便和我说一说,我定然不会轻饶。”
乔晚雪看着他面色神色温和起来了,顿时松了口气。她心情仿佛是系在祁宁身上,祁宁方才面色难看,乔晚雪也好似喘不过气来,竟惴惴不安。
她不免容色温婉,轻轻嗯了一声,略略有些羞意。
待祁宁走后,乔晚雪微微松脱,她这才发现院中婢仆面色恭顺里似也有几分畏惧。
乔晚雪忽而想起,方才祁宁说若有人服侍不周到,便与他说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