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道:“如今淄川之地多事,便算是此处别院,也未必当真清静。我在王府西南角收拾了一处院子,自有出入门户, 安排了婢女嬷嬷。不过隔了一条街, 却也有王府侍卫巡护, 有些变故必能照应。我便想你搬入这雪棠院中,离我也近。”
“待到孝期过去, 你便自能与我完婚,也在王府之中住熟, 不必觉得怯。”
他劝乔晚雪迁居, 倒是真心稀罕对方。
若按从前的打算, 这女娘本便安排在这别院之中。
祁宁这样说着,又目不转睛打量眼前的女娘。
乔晚雪虽不是什么绝色,可也是楚楚可怜。
他看着乔晚雪犹豫无措样子, 蓦然心头一热。哪怕他对别人再凶狠,也仿佛对眼前女娘生出了几分柔情。
乔晚雪本应该拒绝,可也说不出口,但也不好答允。她眼波轻颤,然后低低说到:“王爷容晚雪想一想。”
祁宁嗓音也压得低了低:“我想若你迁去王府, 便可将送亲宫娥女官留在此处, 用时再传唤便是。便算要教你什么礼仪,每日入武王府教你也是可以。那处都我的人, 这么盯着也无人敢造次。”
“乔娘子, 如今朝廷与地方上关系微妙, 可是这些跟你这个女娘没关系。皇后自有倚重之人,你不是那样性情的人。我想这些并非你的心意, 以你清雅恬淡性情,自然绝不是自己愿意掺和进这些事情里面。”
“我不愿你左右为难,淄川来了许多人,我一个不信,我只信你一个。”
乔晚雪听得一颗心砰砰直跳,她忽而觉得祁宁说得无不道理。丈夫和朝廷,她总要选一个亲近。如若她继续跟王后手下宫娥厮混,祁宁又如何自处?
武王不过是想待她好些。
可是若祁宁有意除了自己这个赐婚女娘,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羊入虎口?
她忽而想起昨日遇袭,是宫娥卢晚按下自己,替自己受了一箭,然后自己才活下来。
一缕凉意涌上了乔晚雪心头,使得乔晚雪仿佛又清醒了几分。
卢晚是宫中女娘,会些武技,必定是皇后安排,可也是救了自己一命。
她恍惚着摇摇头,却被祁宁按住双手:“我知晓旁人疑心,可送亲队伍若在城外遇袭,尚可说是意外。但如若在王府之中出事,我岂能推脱?那便是拂去朝廷颜面。只要你去了雪棠院,你的生死干系便在我的身上。我岂会作茧自缚?我只是真心爱你,盼你周全。”
乔晚雪的退拒让祁宁生出了几分不悦,可越是如此,他越发想要乔晚雪依顺自己,为自己所俘虏。
他说:“我知晓纵然自己克己复礼,却总不免有些质疑之声,总会有人说我不是。我料你必然是听说纪妩之事,别人皆说我对她情意深厚。”
乔晚雪没有说话,可祁宁却留意到她确实在听。
女人总是会介意这些事,会想知晓另一个女人在自己感兴趣男人心里有怎样的地位。
祁宁断然说道:“可我从未与她两情相悦,你想来也知晓她素也不爱我这般男子。”
当祁宁对着乔晚雪这样深情款款言语时,他心内却在想,那个章爵也应该死了吧?
祁宁已派遣心腹杀手,以报今日之辱。
随行侍卫毕竟是些个男子,也不好混居一道。离乔晚雪别院两里处,便修了一处安园,用于送亲侍卫居住。平日里侍卫们在别院处巡逻看护,夜来却去安园歇息,并不在别院留宿。
如今天色尚早,安园内人并不多。
章爵却在那里。
祁宁在这里言语,心里却想着章爵的死,从没有人敢这般辱他。
这时节,他忽又想,那谢女尚此刻竟没在乔晚雪跟前照拂?
谁都看的出章爵跟谢冰柔有首尾,说不定还混作一处,也许便死了。
然而此刻安园里战斗却已到了尾声。
几十名死士潜入之际,园内早有埋伏,二百名亲随护卫竟集结近半,埋伏于章爵居所附近。
一场刺杀却是自投罗网,刺客们亦悉数被擒。
大局已定,章爵也正在裹伤。他麻利包扎自己肩头伤口,见着谢冰柔推门进来,便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将衣衫给拉起来。
他方才杀了人,身上一股子血腥味儿,便说道:“你快别过来,我要换衣服了。”
谢冰柔只得站住,又转过身。
想了想,谢冰柔又咬了一下唇瓣:“今日谁让你来的,我没让你将祁宁气成那样子。”
章爵杀伐之事也经历多了,也不怎么在意,也不以为然:“不是你求我,让我暗暗护着你。”
那日谢冰柔对章爵有事相求,章爵还开玩笑说让自己亲谢冰柔一下,便什么都肯答应。
那时谢冰柔所求,便是这件事。
不过章爵只是嘴上说一说,如今这少年郎倒有些害羞起来。谢冰柔虽背对着他,他却不好意思,迅速扔了血衣,换了一套干净衣衫。
谢冰柔轻轻说道:“小卫侯也问过我,可是元后刻意安排,我才领下这个差事。可这个差事,本来就是我自己主动求来的。”
而谢冰柔也已跟章爵说起过来龙去脉。
当年川中之地,发生一件血淋淋案子,有一男子被人斩杀,又被割去头颅与四肢,再被扔去闹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