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既为天道,那对每个人都视为棋子,本不应该厚此薄彼。
卫玄是那样的人,她的阿父阿母也是那样的人。
故而世俗的道德,是绝不用用于这些做大事的人身上。
再后来谢冰柔也去了淄川,想来卫玄也知晓去淄川之地的危险处。但乔晚雪去得,难道谢冰柔就去不得?
为了大义,不就是应该一视同仁?
这样想着时,昭华公主便轻轻摇着手里精巧的团扇。扇下传来缕缕清风,便扇去了殿中最后一丝暑意。
一旁案几上摆着几样新鲜时令水果,还有一碟冰,可供夏日清凉。
她想卫玄若心疼谢冰柔,便有许多办法能阻止谢冰柔去淄川之地的。老武王刚刚死,那处可是个是非之地。可是卫玄却并没有去阻止,这说明谢冰柔在卫玄心里也不过如此。
但昭华公主也不愿心里太称赞卫玄,她想卫玄是图谋大事的人,谁知晓他有什么野心。区区女娘,自然也是不足道。
她只想自己从前倒也糊涂,会觉得卫玄会因谢冰柔,因而生出什么例外。
这时她的宫娥青鸾却轻轻向前,小心说道:“公主,婢子打听到小卫侯一些事。”
昭华公主也只轻轻的嗯了一声。
青鸾却知晓她的性子,昭华公主十分想要知晓小卫侯一举一动,但又不大愿意别人知晓她有这么介意。
公主动了心,可又十分好面子。
但青鸾若打听不到位,公主又会生恼。
身为一个婢子,青鸾自然是小心翼翼,揣摩住公主心思。
更何况她今日打听来的消息必然是令昭华公主不喜的。
“听闻小卫侯要外调,任青州郡守,约莫这几日便会出发,大约会走得很急。”
一语既出,昭华公主面色顿时微微一僵。
青州协管淄川国,上一任老武王就是被青州郡尉所惊,因为自尽。
卫玄怎么会调去此处?
昭华公主心念流转,心思转得飞快。
郡守与九卿虽品秩皆为二千石,但郡守始终要低一头。京官外放,更是失宠象征。更何况如今青州还是个是非之地。
更何况如今卫玄身体大不如前,春猎时都不耐烦拉弓射箭。万一出了什么事,卫玄体弱,真能经得住事?
可是有什么人与卫玄为难?
青鸾看公主脸色都变了,心里也有些怕。
她不免出语安慰:“公主,许是因为小卫侯近些日子闹出了那么些事,故而陛下将他外调,也不过是避一避风头。这一州郡守,也是何等权势,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委屈。太子殿下又是素来器重小卫侯的。”
“想来,也不过是暂避锋芒。”
可昭华公主却不知晓想到了什么,容色也不觉微微一变。
一瞬间,昭华公主有了一种很女人的猜测。
那位谢娘子不是已经去了淄川之地?也没几日,小卫侯便跟着去了,当真是那样阴魂不散?
这个想法许是有些荒诞,可却疯狂在昭华公主脑海里滋长。
想着方才的放松以及欢喜,昭华公主仿佛脸上被狠狠打了两巴掌,使她无所适从。
不会的,卫玄绝不会如此疯魔。
可这般想着时,昭华公主却有一种前去质问卫玄的冲动。
她花了很大的力气,靠着自己的自尊和骄傲,方才将这桩疯狂的冲动这样生生的压了下来。
无论如何,她总是要在卫玄身上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其实她已在外开了府,只是新建的公主府还是需要晾一晾,祛除府中杂气,至少要过了这个夏天才好。
待过了这个夏天,她也应该搬出宫去,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留在宫里面了。
此后月余,谢冰柔皆在路上。
天气炎热,有时队伍会寻清凉处歇息,只早晚再走。
遇着断路或者没搭桥的溪流,女娘们还要下马车自己步行,手牵着手淌水过河。
幸喜大胤还没什么缠足之风,女娘们行动尚算便利。
这大约便是山高路远,也分明加重了嫁去荒芜之地的刻板印象。
随行的宁嬷嬷年纪大了,更不免生出些惊惶。反倒是乔晚雪看着温温柔柔的,却没有埋怨,还时不时安抚随行的老人和年轻的宫娥。
这些谢冰柔都瞧在了眼里,乔晚雪虽不是什么性情刚硬之人,命运加诸于她身上时亦是逆来顺受。可她之身上,也是有着一股子韧性。
也许这个女娘应该有一些更好的命运。
然而不知不觉间,队伍也已到了淄川境内。
再过两日,乔晚雪大约便能看到自己的未婚夫婿了。
乔晚雪心里也不觉生出了几分复杂,这样旅途结束固然令人松了口气,可淄川未知的生活也是令人望而生畏。
于是歇息之时,乔晚雪也小口咬着干粮,心里十分复杂。
谢冰柔温声安抚:“大约就这一两日,武王必然会使人相迎。乔娘子,你这一路,也是辛苦了。”
乔晚雪摇摇头,正欲说些什么,可蓦然耳边听到了一声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