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盛怒之下,章爵仍向卫玄行过礼,方才离开。
那凶徒惨死,卫玄也只不过是轻轻一挑眉头,并未显得十分动容。
他放下车帘,说了一声走吧,马车便缓缓行驶,而谢冰柔也策马跟上。
此时此刻,扶丹也忍不住暗暗打量谢冰柔。
扶丹身为卫玄身边剑技高手,随卫玄已有足足五载。
小卫侯天生剑骨,可以说是个习武天才。那年卫玄不过十五,成名已久的扶丹却是败于卫玄剑下。
别人好奇扶丹为何会在卫玄手下做事,这便是其中一个原因。
其实当年扶丹有意寻个轻松度日的差事,机缘巧合下寻上了卫玄。彼时卫玄提出要跟扶丹比一比,那扶丹也比较纠结,想着自己要不要刻意输一输。毕竟谁也不想得罪未来主君。他原本纠结二人差距太远,而自己放水放得像海也不怎么好看,谁曾向卫玄竟当真赢了他。
那年卫玄只有十五岁,可世间本就有天才存在的。不过卫玄也说,是因自己有所顾忌,出招时不免有些迟疑,若是生死相博,恐怕便是另外一番光景。
那少年郎纵然赢了自己,也从来没向旁人炫耀过。卫玄未曾向别人提及此事,那么他跟扶丹比武的动机便显得很纯粹,小卫侯不过是想要证明自己的实力罢了。
也许正因如此,那少年郎方才显得可怕。
而且别人议论卫玄,皆说卫玄心思深,卫玄并不是一个以武技见长的人。但便算是外人不甚关注之处,卫玄也力求完美,绝不愿输给旁人。
然则日中则昃,月满则亏,这世间太多美好的物事便会因为太过于完美而惹来嫉恨。
卫玄十二岁那年,因为那场变故伤损了身子,别人都说小卫侯虽逃至京城,可却损了根基。
故而卫玄这几年,也渐渐不人前动武了。
但扶丹却知小卫侯体弱不假,但每日仍习武不辍。哪怕储君如今是依仗他的智慧,卫玄于武道也没有丝毫的松懈。
有些人外里看着光鲜动人,可接触久了,也觉其不过如此。但卫玄则不同,他那样的人,越是亲近,便越会为之心惊。
这世上怎会有卫玄这样的人,强势、聪慧、自律,还有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锋锐。
了解越深,便越为之心悸。
但此刻扶丹心尖也不觉浮起了一缕疑惑,那就是今日卫玄本不必出手的。
小卫侯府上蓄养了几个剑士,数量不算多,可有时候本便是贵精不贵多。
小卫侯已经极少出手,可今日却为了这位谢五娘子破例。
若不是卫玄挽弓射箭,哪怕这谢五娘子当真十分机巧,只恐也会惹些苦头吃。
谢冰柔很美,哪怕扶丹沉迷于剑道,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女娘有一种妍若春花,明媚鲜润的动人之处。
但这样子的动人,大约也不足以打动小卫侯这样的怪物。
扶丹觉得这其中必有一个原因,但作为一个侍卫,哪怕他剑术再精妙,这也不是他工作范围之内。
但扶丹身而为人,难得有些好奇心。
他见谢冰柔发髻被利箭所乱,谢冰柔人在马上,干脆解开发冠,任由头发纷纷冉冉吹落。
然后谢冰柔才取出一条缎带,替自己将头发挽起。
这样处置虽有些粗陋,但也没有披头散发那么难看了。
扶丹忍不住想,这谢五娘子倒是个极利落的人。
看着她慢条斯理的做这么些事,这马上的女娘倒透出了些别样的风情。
春日草长莺飞,正是那春情横生,令人心折之际。
谢家的这朵花倒确实生得漂亮极了。
自始至终,卫玄的马车倒是缓缓行驶,不离谢冰柔太远。那此刻已经死了一个人,大约也不会有第二个继续来骚扰谢冰柔。
直到谢冰柔到了谢府,她方才下了马,又向着卫玄道谢。
卫玄人在马车之上,也只轻轻嗯了一声。
卫侯态度虽然疏离,可这么一路护送,倒似透出了几分温情在。
可谢冰柔却是心头微悸。
昨日自己入辟曹,见到卫玄时,那时卫玄正在摆弄手里的一片面具。
谢冰柔博闻强记,自然不会忘了,更何况彼时谢冰柔还觉得那片面具邪性,忍不住多看两眼。
她觉得卫侯也应该没忘。
既然如此,卫玄纵然不屑解释,也应该想跟自己说几句。
但卫玄似乎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谢冰柔也忍不住低声说道:“今日有劳卫侯,冰柔方才留了一命。”
马车里卫玄却说道:“以谢五娘子手段,未必需要我来相救。”
扶丹听不明白,只能猜测也许小卫侯并不喜欢谢冰柔跟元璧亲近。
然后马车帘子撩起,露出卫玄那苍雪般高贵俊美面颊。
他展开手掌,握成拳。
谢冰柔似身躯微微一颤,又飞快侧过头去,旋即又与卫玄目光相对。
谢冰柔娇美面颊蓦然生出了一片红晕,却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两人之间暗潮汹涌,扶丹也似有些瞧不明白了。卫玄不喜多话,这谢五娘子此时此刻也是个闷嘴葫芦,实在是让吃瓜路人整了个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