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便想,如若我在梧侯府跟他把话说透,他大约也不敢太过于放肆。可我想错他了,我比不得五娘子,我也不是个值得谢济怀尊重的人。”
“那天我软语哀求,盼他饶了我,我心中并没有他。可是他却对我无礼,甚至撕下了我的一片衣袖——”
说到了这儿,沈婉兰嗓音微微哽咽,竟也似说不下去了。
阿萱在一旁急切说道:“不错,那日我在屋外,听着争执声进去。谢济怀好生无礼,竟撕下姑娘一片衣袖。他还——”
沈婉兰蓦然握住了阿萱的手,说道:“阿萱,你不必说了,剩下的话,我想单独和五娘子说一说。”
阿萱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是,然后退出了房间。
谢冰柔有一种感觉,她隐隐觉得沈婉兰不愿意阿萱继续说下去。可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谢济怀如此冒犯,可能损及沈婉兰名声。谢济怀肯定还有别的无礼举动,沈婉兰也不愿意一一道出。
沈婉兰显然也有属于自己的尊严。
谢冰柔揣测沈婉兰寻上自己的用意,谢济怀是她推断的三个嫌疑者之一,故谢冰柔单刀直入,直接问道:“婉兰,你提及了梧侯府,又提及了谢济怀的性情,说起他不为人知的一面。你可是想要告诉我,你觉得谢济怀是杀死阿韶的凶手?”
沈婉兰没想到谢冰柔居然如此直接,可能沈婉兰也并不习惯这样的直接,故而不觉怔住了。
也许她平日里习惯了恭顺,更习惯了隐忍,早惯了那样弯弯绕绕的说话方式。
可谢冰柔却单刀直入,令她猝不及防。
五娘子显然并不想继续跟她猜谜了,想这谈话显得更有效率一些。
沈婉兰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说了声是。
“是!我是这样觉得。还有一件事情你不知晓,那日谢济怀对我无礼,却被折返归来的阿韶撞见,进而替我理论。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便不知晓了。阿韶死了,别人说她是那个在京城连环杀人的凶徒所杀,可我不觉得,我觉得是谢济怀杀了阿韶,再伪装成那副模样。”
谢冰柔没想到沈婉兰能做出这样推论,而这样推论竟与谢冰柔心里想法是不谋而合的。
如果阿韶是模仿杀人,其实最大嫌疑人就是谢济怀。
谢冰柔心里如此推断,可她谁也没告诉。然而今日沈婉兰拉过她,居然说出了同样的猜测。
她瞧着沈婉兰,心里知晓沈婉兰其实很聪明,然而沈婉兰在这件事情里究竟扮演怎样一个角色呢?
现在沈婉兰算是个谢济怀撕破脸了,她不但人前对谢济怀无礼,人后还吹风说谢济怀是凶手。看来沈婉兰跟谢济怀是势同水火,这样不肯罢休。
无论如何,阿韶总不可能是沈婉兰杀的。沈婉兰是纤纤弱质女娘,那日手臂也受了伤,阿韶却会些防身功夫。从阿韶脖子上掐痕来看,那应当是男子的手掌,更何况沈婉兰困于后宅,也没机会窥见那些犯案的卷宗,更没机会模仿。
谢冰柔目光灼灼,她很认真的审视沈婉兰。她知晓自己多疑了,也许她心思真的有点儿重。但一番推断之下,沈婉兰至多不过是借力打力,想趁机摆脱谢济怀的纠缠。
谢冰柔内心默默补充:但她有可能当真掌握了什么证据。
所以谢冰柔说:“还有呢?”
沈婉兰飞快说道:“那日他将五石散融入热酒之中,带去了梧侯府,他竟大胆如斯,难怪情绪如此激动。”
谢冰柔抓住重点:“可你怎么知晓?”
沈婉兰略有些犹豫,可还是回答:“只因我私底下买通谢济怀身边家仆,故而得了消息。”
谢府的宅斗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秦玉纨跟沈婉兰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秦玉纨买通谢青缇身边婢子,沈婉兰买通谢济怀身边家仆。
沈婉兰继续说道:“而他之所以心情不佳,正是因为阿韶拒了他。他父亲爵位都不过是沾了义父的光,而他虽为郎官,日常却并不受人待见。他嘲我攀不上元四郎,可他还不是在梧侯府门前被章爵冷嘲热讽,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当初他的家仆张华欲图侍奉大兄,就招至他的殴打。他也以为抬举阿韶做个小妇,是给了阿韶脸面,谁能想得到阿韶居然拒绝了他。”
“不过是个婢子,居然如此不识好歹,他定然是这样想。”
第030章 030
沈婉兰平日里谨慎寡言, 可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却是这样的侃侃而谈,将人性之恶描述的畅快淋漓。
“五娘子,倘若你拘着阿韶不放, 他虽会恨你不懂事不懂得顾全大局, 可他尚不至于如此难受。好东西谁都要争, 你舍不得放手,他其实知晓是天经地义。”
“可阿韶却一心跟你, 并不稀罕做他小妇,而是想跟你有一份忠义。那便是阿韶这个婢子瞧不起他, 没把他放在眼里。是他自作多情, 却被个小婢否定这份恩赏。”
“你是谢家五娘子, 可阿韶却是个婢女,他必定恨透了阿韶,就像他恨极了那个想侍奉大兄的张华。”
“比起恨你, 他自然更恨阿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