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夫人无可奈何地笑着摇头,“你看看她,不久就要出阁的人了...”
“什么出阁,温夫人就爱取笑会。”裴宁宁笑着出声打断,又看向云朵,“不过话说回来,姨娘的确仪态端庄,又是个美人,一举一动间,真真惹人呢。”
云朵没回话,低着头听着裴宁宁揶揄自己的话,也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
她嫁过来前也不懂什么仪态,是云夫人专门请人来教的。教她那嬷嬷甚是严格,常常拿柄戒尺站在旁盯着。若是稍有差错就要惩戒,还专找看不见的地方。有段日子云朵手腕脚腕上都是青的红的印子,连做出摊的小车也推不动。
蓦然忆起那些事,云朵只觉那些疼又落在身上,冷不丁地瑟缩了下。
一直缄默的沈誉忽然掸了掸身上的长袍。
动静有些大,惹得裴宁宁往旁边一退,嫌弃道:“得仔细些,莫将你身上那些泥灰洒过来。我这身可是难得穿一回,专程来见王后娘娘的。”
云朵不懂道袍,视线从沈誉的袖口移向裴宁宁。
只瞧见她今日穿的极素净,与先前见时没什么区别,但听她所言那身衣服却是极珍重的。
“大小姐是得离我远些...”沈誉面上没什么起伏,当真往后退了两步,“我回来路上又四处窜过,还在地上打过滚,这身上不止沾了泥灰,说不定还有那些什么鸟虫屎粪的,万一弄碰到你一点儿,不知得记到哪一年...”
裴宁宁歪着头睨他,“你少污蔑我,三年前你害我落水的事我可是已原谅过你了。”
沈誉提醒道:“方才是谁在说我送的生辰礼这不好那不对的?”
“本来就不对,我如今已是清修之人,那些胭脂水粉已许久没用过,先前也跟你说了。”裴宁宁哼了声,转身看向主座的王后,“娘娘有所不知,他送的那些我用不上不说,就算要用,也是不会多看一眼那些俗物的。”
虽是埋怨的话,王后却听得开怀,伸出手示意她到跟前坐下,笑着道:“他成日里跟着那些二世祖胡混,哪里能懂女儿家的心思,等以后你耐心些教教他。”
温夫人也附和起来,屋子里几个长辈一言一语间,将裴宁宁脸上说得红红的,害羞地别到一边不说话。
云朵垂着头还定在原地。
她今日走了许多路,睡一觉醒来时还不觉得,现下却开始觉出阵阵酸痛来,自足底一直蔓延至腿根,尤其大腿处最甚,被山间的冷风一吹,犹如针扎般密密麻麻的疼一路攀到心底。
她想坐下来,可屋子里椅子不多,王后等人坐了后,就剩了一只,沈誉还站着,又哪里能轮到她。
也许她该一直在床上睡着的。
沈誉却没回椅子上坐下,反倒行至王后面前道:“这两日奔波实在太累,就不扰母后兴致,我先退了。”
裴宁宁先抬起头看过来。
还未说话,温夫人先替她问了,“不是才到,娘娘许久没见你,明日就要闭关,你趁现在与她多说会话再走。”
王后倒是摆摆手,“和我这老婆子有什么好说的,就随他去罢。”
温夫人只好作罢。
裴宁宁又接着道:“先去将你那身脏袍子换了,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叫花子呢。”
其余人又说了什么,云朵没听清,只是视线跟在沈誉身上。
他退了,自己是不是还要留在这里也不知道。
好在男人经过身边时停下来,说:“你来帮我洗漱。”
声音不算大,刚好能让屋子里的人听见。
云朵如蒙大赦,向王后行了礼便急匆匆地跟着出了屋子。
方才只觉腿疼,没想到这会儿走起路上更是要人命。
来时不过短短的几条弯路,眼下却如履刀尖,才走几步就疼得直抽气。
前方已看不见沈誉的身影,云朵停在转角,一只手扶着石柱,另一只手还得提着灯笼,待缓和一些后才再度跟上去。
道观不比王宫通明,进了后殿后,四周都黑漆漆的,更显森然。她又是头回来,一下子便迷了方向。
脑海里不自觉地又想起以前看过的那些鬼怪故事,分明是空无一人的长廊,刹时间却仿佛被什么挤满了...
耳边呼啸而过森冷的穿堂风,灯罩里的烛火明灭闪烁,堪堪没被熄灭。
莫大的恐惧迅速席卷一颗心,云朵怔怔地停在原地,再没心思去管双腿的疼,提高灯笼一点点往前探。
可往左不是,往右也不像。
她该出声喊一喊沈誉的,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带着浓厚的鼻音。
“怎么停在这里?”
即将陷入绝望之境时,身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紧接着,熟悉的甘松香气被风吹进鼻腔。
云朵猛然回头,沈誉就站在身边,手上提着另一盏和自己一样的灯笼。
悬在心上的大石头终于落下来。
“二、二爷...”
沈誉目光难得明显地在她身上打量过一番,眉头轻轻蹙起,道:“这边路不好走,若是迷路了不好找,跟紧我。”
云朵点头,有些发颤的手握紧了灯笼。
一只手伸了过来,“我来。”
云朵抬眸,昏暗中和沈誉目光相接。
男人不等她回答,先一步接过灯笼,和自己手上的并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