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誉想起初次见面时她也提着许多药,只说:“云夫人身子似乎不大好,不知得的是什么病?”
“云...”云朵险些咬了舌头,才惊觉说多错多,这才没几句就险些暴露,急忙道,“只...只是偶尔染些风寒之症罢了,不、不碍事的,劳烦二爷挂心。”
沈誉看她不愿多说也不勉强,只道:“难为你一片孝心,待我有空了,找大夫开些滋补的药过去。”
“多谢二爷。”
云朵朝他福了福身,不禁想,这沈誉今夜谈吐倒不似外人道的那般是个纨绔。
诚然她也未曾真正见过纨绔,却看书说过那些世家公子是何等轻佻放荡,想来传言也并不能全信了。
兴许...
她低着头紧锁眉心的模样被沈誉收进眼底,心也跟着沉了下来。说:“你一个人过来王宫,想必云夫人挂念得紧,若是想她了,便叫人家书回去请她来看看你也无妨...”
又想起她好歹也算大家闺秀,竟委身给自己做了妾室,不但离了爹娘,又与心上人做了苦命鸳鸯,不由得敛起笑意,正色道:“...我本来也未曾想过纳妾之事,但父王既做了主,你爹又有心把你嫁过来,所求必然不会简单。
这俗话讲,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我知你不愿给我做小,也不为难你,只是还得做做样子,委屈在这偏僻处住下,待过一两载我就去请父王下令,送你回家。”
他一段话说得郑重其事,云朵想起昨天见过的裴小姐,忍不住酸了鼻子,手指绞紧,用力到发白,应道:“二爷体恤怜悯,云朵感激不尽...”
沈誉看着她喜极而泣的样子,喉结轻轻地动了动,不再说什么,又躺下来盯着书看。
云朵站了半晌,没再听见动静,便回身去床上。
她白日里睡得久,当下更难以入眠,只倚着床头发怔。
屋子里实在静得很,过了会儿,云朵偷偷翻了个身,一只手捂着眼睛,抻长了脖子朝着外间看去。
那人拿书的姿势没变,书页将他大半张脸都挡住,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眉毛。
以前隔得远,眼下虽也不算近,好歹能看清那双浓眉的形状,略带点弧度,一动不动。
手撑得久了,有些累,不觉间云朵已松开,却见那处忽然有了动静,登时扯过被子把头蒙了起来。
男人听到动静,抬头望了一眼,只能看见一片朦胧纱帐,以为眼花便没多想。只是再低头时,有些走神。
第7章
第二日天才刚亮云朵就醒了。
想起沈誉还在外间,匆匆换了衣服起来,男人却早已是神清气爽的模样,不知是醒得更早还是一夜没睡。
外间屋子乱糟糟的,桌布被胡乱扯到地上,上面果盘酒壶俱是滚在角落摔成碎片,一派胡闹过的景象。
云朵怔在月门处,不明白不过睡了一晚,怎就乱成这般境地。
她分明不是睡得沉的,竟一点动静也没听着。
男人回头看见她杵在月门处,抬手制止道:“地上有碎片,先不要出来。”
说罢便叫来莲香把屋内被褥都换了。
云朵不明所以,却没多嘴问,默默坐在妆台边梳洗。
莲香才刚换完被褥,桂嬷嬷就来了。见屋内乱糟糟的,连外间的软榻也乱成一团,忍不住笑起来,说:“王后昨晚还念叨着,二爷怎么回来也不去见见她,莫不是娶了姨娘就记不住别的事了。”
“这不是一大早就起来了么...”沈誉身上的外衫还没穿好,站着让她给自己束腰带,嗓音有些哑,“昨夜去父王那耽搁了会儿,出来时天色已晚,料想母后已睡了才没去。”
“二爷难得回来,再晚也是等的。”桂嬷嬷给他弄好腰带,又打量起来屋内的云朵,“姨娘只怕是累了,今日风大,还得多穿些。”
云朵昨夜睁着眼到后半夜,才睡下没多久就醒了,眼底难免有些疲惫,听她这么说忙站起来欲解释。
“哎哟,姨娘仔细着身子。”桂嬷嬷急忙上来将她扶住,又唤来莲香,“快给姨娘找件袍子...这会子过去正好,王后也起来了,今日做了些新点心,二爷正好尝尝。”
云朵听她话里是说要去王后那处,却没提前听人提过,只好望向沈誉。
沈誉从莲香手中接过件云纹绉纱袍,缓缓进来披在她肩上。
云朵僵着身子,连动也未敢动分毫,细细感受着轻柔的手指将她夹在衣间的发一点点拨出。
她不安地抬眸,望进沈誉垂下的眸子。
男人挡在她面前,正好也看着她,眼底闪着微弱的光,薄唇轻轻勾起个弧度。
云朵蓦地红了脸。
他当真是个纨绔罢。
桂嬷嬷从沈誉身后转过来,看见二人亲密模样,不由地掩唇笑了笑,催道:“快别流连了,再迟些,王后该亲自来请了。”
沈誉给云朵理好头发,才侧身道:“我们先去向王后请安,回来你再补眠。”
云朵脑中一片混沌,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今日走的,却不是昨天桂嬷嬷带她的那条路。没见着广阔的湖,只路过几座高耸的阁楼,再穿了两个园子便到了。
犹记得昨日足足走了快半个时辰。
正讶然还有这样的近路,指尖却传来一阵温热,随后,那热度瞬间覆盖住整只手。
云朵低头,沈誉把她的手牵在手心,轻轻笑着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