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已猜到那种可能,但亲耳听到二儿子死于人族术士之手,降风还是当场震怒。
桀塰很想不顾受伤的身体,请求首领准许他带兵攻上陆地,为二少主为死去的同族报仇,可他心里更清楚,人族术士清楚蝾螈的克星,在想到对策之前,不可让同族再罔顾性命。
压下冲动,他跪地叩首:“属下该死,不但没能为二少主报仇,还没有护住几名将士的性命。”
看着那满背血痕,降风霎时冷静下来,把欲要调兵遣将攻打人族术士的话又咽回肚子里。作为蝾螈首领,他更不可为了一己之私,随意决定同族的性命。
暗暗施法缓解心口绞痛,他声音沙哑道:“快起身,这不是你的错。”
桀塰固执跪着,坚毅双目有些泛红,“修炼千余年,却对付不了区区人族术士,属下惭愧。”
“那不是你的原因,人族术士知晓蝾螈弱点,纵使你有数千年修为亦有可能会失败,相信他们不会怨怪你的。”降风宽慰他。
桀塰宽厚肩膀轻颤,几欲落泪,但蝾螈男儿的骄傲,让他硬生生忍住了。他又何尝不知,他们不会怪自己,他只是太过愧疚,往后余生,他都要活在自责里。
降风上前,轻拍他的肩头,“快些起来回去疗伤。”
桀塰麻木起身,并未听话离开,而是道:“人族术士残害我蝾螈,这个仇必须要报,不知首领可知历代典籍中是否有化解雄黄粉的相关记载?”
“在陆地没办法化解,但在海中可以避免,海水是流动的,蝾螈真身遇水滑腻,雄黄粉无法附着在皮肤上。若想复仇,唯一的办法是将那些人族术士引到深海,不过他们不傻,应不会轻易上当。”
听到首领这话,桀塰双肩颓然耷拉下去,人族术士奸诈狡猾,他们既已知道用雄黄粉对付蝾螈,想必对万年前的屠戮了解颇深,绝无可能被轻易骗下海。
“就… … 没有其他办法?”他不甘问。
降风摇头,“这是最安全稳妥的法子。”
凝神思忖片刻,桀塰双目有了些许光亮:“不如,我想办法烧了人族术士的库房。”
“不可,太冒险,万一失败,你会有去无回!”降风厉声阻止,不待他再出声,接着道:“言儿命丧人族术士之手,作为父亲,我比你更想复仇,可在陆地,蝾螈处处掣肘,贸然行事等于送死。”
“行了,你先回去疗伤。”他说着,再次拍拍桀塰肩膀。
桀塰嘴唇嗫嚅几下,最后什么也没说,揖礼退出大殿。
星言和子霄的死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整个蝾螈族,也不可避免穿到星知耳中。
消息传到石室之时,南荣舟还未离开。
星知托长兄找来南荣舟,是为问询琉璃和樊尔的近况,她内心里是打算放弃执念的,可又忍不住想知道樊尔的消息。二兄长身陨之事传来,她先是愣了一瞬,随机扯开嘴角苦笑,不知不觉已然泪流满面。
在此之前,星知甚至在幻想二兄长还活着,就像当初自己和子霄一样被关在纪山设有结界的山洞里,并没有被炼成丹药。
她懊恼之下给了自己两巴掌,二兄长和子霄因她丧命,她甚至还在想着樊尔。
石室之外,南荣舟听到那两声清脆声响,张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星知。
“阿知… … ”星耀喉头似是堵着一个拳头般难受,压抑到呼吸困难,声音里是抑制不住地颤抖。
他与星言相差两百岁,历代少主因权势多有不合,然而他们关系却极其和睦。星言性格洒脱,没有野心,从不觊觎他的位子。
当时离开太月古城,前往陆地之前,星言还承诺,定带着星知平安回来,谁成想那次竟是永别。
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声音恢复稍许清亮:“阿知,星言不会怪你的… … ”
“可是,我怪自己!”星知急切之声穿透石门:“不止二兄长,还有子霄,我曾承诺他,将他带出深海,就必须带他回来,可我却食言了。我不该随意在人族提及蝾螈身份,不该逃脱之后不联络你们告知人族术士的阴谋,我最不该的是跟去陆地。”
几声啜泣以后,星知继续道:“我明知樊尔和琉璃不可能在一起,却还是担忧他越陷越深,怕他更加不肯多看我一眼。我总是奢望一个可能,认为只要足够执着真诚,种族差异不是阻碍。我从未想过,我的执念要用二兄长和子霄性命作为代价,若知如此,我定然会逼迫自己放弃樊尔… … ”
“阿知!”星耀出言安慰:“蝾螈族注定有此劫难,就算你没有踏足陆地,人族术士依然有可能得知蝾螈的存在,这兴许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不!这不是必然。”
星知一把抹去脸上泪水,眸中浮现恨意,“那个心仪樊尔的人族贵女必须死,如若不是她把我们的蝾螈身份告诉人族术士,二兄长和子霄便不会出事。”
听到这里,南荣舟表情从愕然转为复杂。他有想过琉璃和樊尔有可能会日久生情,可当他真的亲耳听到樊尔心仪琉璃,他还是震惊的。而鲛人容貌惊人,让人心生倾慕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可为了区区一副皮囊,便妄想长生,残害异族,这做法着实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