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贲的父亲王翦出征前曾再三嘱咐他,让他在加冠仪式上务必保护好君王的安全。
余光瞧见繁琐的玄色冕服,王贲忙转身面对由远及近的年轻君王,双臂虚于身前,恭敬辑了一礼。
“大王。”
其他臣子也都纷纷面对君王方向,颔首行礼。
“诸卿无需多礼。”嬴政径直走到王贲面前,低声询问他对外面战况的看法。
残阳消失,夜幕降临,弯月忽隐忽现挂在天边。
瑟缩着双肩,战战兢兢的寺人们,在一名老宫正的提醒下,颤巍巍去点亮堂内灯盏。
宗庙之外也很快燃起了火把,厮杀声仍旧此起彼伏,没有任何要终止的意思,第二批叛军几乎死伤殆尽。
远处隐约传来纷杂脚步声,应该是第三批叛军正在向此处围拢而来。
听觉敏锐的琉璃和樊尔无声对望一眼。
被困了大半日,星知和子霄异常警觉,听到第三批叛军的动静,主仆俩同时摸向腰间长剑。
余光瞧见主仆俩的动作,琉璃凑近低声嘱咐:“倘若卫戍军不敌,真的让叛军攻了进来,你们两个切记,要趁乱及时逃走。”
白日还在拌嘴,此刻突然被琉璃关心,星知有些错愕,本能脱口询问:“你和樊尔呢?”
琉璃转头看向远处正与臣子低语的嬴政,“毕竟是教授了十七年的人,岂能说放弃就放弃… … ”
“樊尔不走,我也不走。”星知没有听她把话说完,便出声打断。
琉璃收回目光,推着星知走到无人角落,压低声音严肃道:“你们蝾螈族身份特殊,万一被那个假寺人得知,事后寻来一些坊间术士,引来的可不止是杀身之祸。如果被人族知晓太月古城的存在,又将会是一场浩劫,你也不想蝾螈族因为你们再次遭受人族术士的屠杀吧!”
星知情急之下没有想到这一层,被这么一提醒,她方才的坚决似乎也没那么坚决了。她是满心满眼都是樊尔,可她更是蝾螈的三少主,纵使不是继承者,也应该肩负责任与荣辱。她不能,也不该让全族置于危险之中。
没有再过多犹豫,她郑重点头:“你放心,我知道轻重。”
夜幕中,火光明明灭灭,城外大军还在攻城,城内外将士死伤无数。
昌平君熊启焦急算了一下时辰,对旁侧马背上的昌文君熊汴道:“已到戌时三刻,也不知城中是何情况。”
熊汴明白他在担忧什么,及时出声宽慰:“大王当年能从邯郸平安归来,便说明大王是天命之人。卫戍军乃是大秦最精锐的将士,定能护卫大王安全。”
话虽如此说,其实昌文君内心也是担忧的,叛军有多少人,至今不清楚。
两人说话间,城楼上再次跌落几名重伤叛军。
昌平君熊启见此,大声命令加大攻城速度。
不断有叛军被弓弩射落,厮杀声更加激烈。
丑时,东城门破,五万大军,鱼贯涌入城中,守城叛军很快被剿灭。
一名负伤叛军跌跌撞撞钻入雍城深山中,将大军破城消息告知了长信侯嫪毐。
眼看着,宗庙即将守不住,嫪毐很不甘心,可他又不得不及时撤离,他手下还剩一万八千人,根本不是五万大军的对手,不逃只有死路一条。
他用最短的时间决定去咸阳,雍城只不过是旧都,这种时候若能拿着假的君王玺抢在嬴政之前占领咸阳,那便有极大的胜算。只要他能顺利坐到章台宫的王位上,假君王玺便能顺利成为真的。
在心里打定主意之后,嫪毐举起长矛,高声命令:“出雍城,去咸阳。”
门客周农急声阻止:“侯爷,咸阳是秦王的地盘,我们入了咸阳便没有活路了。”
“怕甚!”嫪毐举起假玉玺,精明双目中闪过亮光:“我们有君王玉玺。”
“可,这终归是假的。”周农是长信侯心腹,一直尽心为侯府谋划,到如今这种地步,他更是思虑重重,不敢有一丝行差踏错,在他看来入咸阳是极其危险的。
“只要顺利攻入章台宫,这枚君王玉玺便可以成为真的。”嫪毐唇角勾起,脸上笑容十分自信,仿佛王位已然是他的一般。
周农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纠结片刻,他没再继续劝说,事到如今,只有成功才能避免一死。
趁着大军赶往王室宗庙之际,嫪毐带领着剩余的一万八千名叛军从最近的北城门冲出了雍城。
昌平君、昌文君带领五万大军将将抵达王室宗庙,负责看守北门的将士便纵马赶了过来。缰绳拉紧,马儿嘶鸣着扬起前蹄,将士肩头伤口撕裂,一个不慎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昌文君熊汴及时跑上前拉住缰绳,才避免马蹄踩踏在那名将士胸口之上。
将士感激磕了头,顾不得流血的左肩,挪动双膝转了一个方向,跪对着君王。
“大王恕罪,我等失职,让叛军逃出了城… … ”
站在百官之前的嬴政安静听他叙述完当时情况,最后蹙眉问:“可有看向叛军逃往了哪个方向?”
“咸阳,是咸阳,虽然那条路与我们来时不同,但我认得出,那就是去咸阳的另一条路。”将士语气笃定,神情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