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最后那一句明显变了语调,有些似是在哄年幼孩童。被小了三十岁的琉璃柔声细语哄诱,樊尔心里别扭非常,无论身亦或心,他都比她成熟不少。胡思乱想之间,手背上乍然覆上一只柔软小手,他抬眸对上一双墨蓝双目。
琉璃轻拍两下他的手背,“就这么说定了,后日我送你出城。”
“少主… … ”
“你放心,这王宫很安全。对我有敌意的也不过是几国公主贵女,她们奈何不了我,我可是未来鲛皇,若是连独自生存的能力都没有,那也没资格即位了。”
话至此,樊尔明白说再多也无法让琉璃改变主意,,索性作罢,点头妥协。
星知得知此事,撒娇耍赖全用上,非要跟着一起去。
琉璃没有过多犹豫便答应了,她考虑的是,主仆俩一起跟着过去,可以有个照应。
本以为可以借着去雍城清净一些时日,樊尔没想到还是躲不掉星知的纠缠,抗议无果后,他只能再次妥协。作为继承者亲侍,一直以来,父亲对他的叮嘱就是服从,他偶尔也有抗议过,但每次抗议之后都是妥协。
宗正是午后出发的,陪同的是李斯。
李斯曾是荀子门下排得上的学生之一,对于各种典礼仪式颇有经验,先前水渠开工仪式便操办的十分成功。王室宗正一直对他青睐有加,故而这次决定把他也带去雍城。
对此,嬴政不是很满,他一直都知道李斯是有些才华的,可其终究是吕不韦的门客,存着怎样的心思,谁又知晓。
马蹄踏过干燥路面,扬起尘土飞扬。
城楼之上,琉璃躲到背阴处,目送队伍行远。
“樊尔最讨厌脏污,这一路上定会十分难捱。”
身着玄色常服的嬴政闻此话,转头在人群中搜寻到一身军服的樊尔,突然明白过来他平时为何喜爱穿白衣了。
“他这也是为了我… … ”
“也不全是,他平时被束缚在宫里,出去走走也好。”
因为芈檀的缘故,华阳王太后一直针对樊尔,琉璃曾考虑过搬出王宫,可一则宫外容易遇到燕丹,二则她自己也不想每日宫里宫外两边跑,浪费时间不说,鲛人用双脚走路着实废脚。
她也有想过让樊尔独自住到宫外,但他不愿也不敢,万一有什么闪失,他作为亲侍不止要受惩罚,更会牵连亲人。
这次去雍城,虽然有聒噪的星知,但没了华阳王太后的针对,对樊尔来说也算是短暂的放松。
想起芈檀,琉璃又忍不住多嘴过问君王婚事。
“趁着还有三个月时间,你仔细考虑考虑,尽快择选出一位合适人选,在冠礼仪式上顺便册立王后。此事一日没有结果,华阳王太后便一日不放过樊尔。”
面对再次催婚,嬴政隐在袖中的双手握了握,薄唇紧抿定定凝视身旁人许久,才勉强答应:“好,寡人会仔细考虑。”
听出他的不情愿,琉璃踮起脚,郑重拍拍他宽阔肩头,语重心长劝道:“人生总要经历这些所谓的繁衍生息,你作为君王,更应该以身作则。我明白你心中只有远大志向,可那些并不会影响你平定乱世。”
“繁衍生息… … ”
嬴政眼神倏然晦暗不明,挑眉质问:“那你为何不愿经历所谓的繁衍生息?”
琉璃一时被问住,她该如何告诉嬴政,鲛人是要到四百八十岁才会婚娶生育的。她而今不过三百七十七岁,距离婚育年龄还有一百零三岁。
讪讪摸摸鼻子,她撒谎道:“我跟你一样不愿,只是比你自由而已,你是君王,你若不娶妻生子,将来无人继承王位。”
“为何不愿?”嬴政步步逼近,言语蛊惑:“是没有心仪之人?还是觉得这世间没有值得嫁之人?亦或是… … ”
“停!”
琉璃退无可退,伸手抵住他的肩头,目光下移,落在那硬朗的下巴上,轻咳几声,摆出严师姿态:“小孩子莫要过问为师私事。”
侧目扫了一眼肩头白皙手掌,年轻君王蹙眉纠正:“寡人早已不是孩子。”
默默缩回手,琉璃侧转身看向远处,看样子不说出个所以然,还是会被追问。手指无意识纠缠在一起,她凝神思忖半晌,突然眸光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只见她缓缓抬起眼眸,满脸哀伤长叹一声。
“其实,我幼时,家中为我定下过一门婚事,乱世之中总有许多不幸,他们一家也… … 后来我被剑术师父所救后,立誓此生不嫁… … ”
说着,她还假装啜泣两声,但没挤出一滴泪。主要是她也不能哭,鲛人落泪成珠,一哭就暴露身份了。
听到那拙劣虚假的说辞,嬴政唇角浮动,噙着一丝极淡笑意。他记得琉璃以前有说过幼时便和樊尔因战乱而无所依,后来遇到一位楚国剑客,才得以长大。年幼之人是不可能懂得男女之情的,又谈何为之立誓不嫁。
余光瞥见君王忍笑表情,琉璃义正言辞保证:“我确实有婚约。”
嬴政淡笑不语,心中并不信。相识十七年,对于琉璃和樊尔毫无变化的外表,他不止一次怀疑过,甚至猜想过他们可能是神仙是妖怪,不然真的无法解释那不会老去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