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丹大力合上木匣,失望感喟:“因为年少的羁绊,我以为纵使你贵为秦王,我们仍然可以如从前那般。十一年间,我改变的只是外貌,而你改变的却是那颗心。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在等着看我笑话?”
听到这番话,嬴政更加失望,方才的纠结、担忧,哪里还有一国君王的样子。在得知燕王要将燕丹送来秦国为质时,他是替昔日好友难过的。在他二十年的生命里,除了父母,对他最重要的便是琉璃、樊尔和燕丹了,在邯郸那段艰难岁月里,他们对他来说可以算得上是救赎。
这世间,他最讨厌的身份便是质子,也从未想过幼时好友会受制于秦国。
在此之前,嬴政甚至想过将来绝不因任何恩怨为难燕丹,可他没想到的是对方会因曲解他的善意而恶意揣度。
“你若执意认为寡人是想看你笑话,寡人解释再多又有何用!燕丹,爱而不得并不是什么丢脸之事,你何时变得这般敏感多疑!”
正在气头上的燕丹哪里听得出那话里的真正意思,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嬴政在内涵笑话他。挥袖将木匣子扫到地上,他转身愤而离去。
春日和煦阳光洒进殿内,款式多样的发饰在光线下流光溢彩,有些刺眼。
单腿屈膝斜倚在殿脊上沐浴阳光的武庚,将殿内发生的一切全听了去。
当年,他离开殷都,随着恩人回到邯郸后不久,便见过这位燕国太子。说实话,生前他也没有多少情感经验,但就是能看出那位燕太子的心思,可能当时少年人心思太过明显了。
时隔十多年,依照人族年龄,燕太子这个年纪早就该娶妻生子的,也不知他为何能躲过父母的安排,迟迟没有娶妻。当然,也有可能他没娶妻,但生了子嗣,这种在王室也算很常见。
琉璃是鲛人,更是继承者,自然不可能与一个人族王室太子发生什么感情纠葛。
对于这件事情,武庚认为嬴政着实有些冤,当年只不过是善意不想让好友伤心,结果到头来却被认为别有用心。
若是两人同龄,还有可能是因为某种私心,可当时的嬴政还只是孩子,并没有对琉璃动心,没有理由留下那堆玉笄发饰以待日后用作嘲笑友人的把柄。
魂魄短叹一声,站起身飘落地面,看来这件事情还是要指望他才行。没想到千年之后,还要管人族这些小娃娃的事情。
听完武庚的叙述,琉璃面无表情摸向面颊。
“虽然… … 但是… … 若不是因为这次燕赵两国交恶,他和我可能此生都不会再相见,至今未娶妻应该不是因为我吧!”
武庚摇头,表示不清楚。
“这倒未明说,不过那燕太子似乎很生气,一心认为嬴… … 君王是蓄意为之。”
琉璃明白他是想让自己出面调解,阿婆说的果然没错,情爱只会令人平添烦恼。那燕丹少年时看起来挺聪明理智一个人,怎么年纪越大反而越幼稚,不用脑子想,也该知十一年前的嬴政留下那些东西不是为了今日的嘲笑。
犹豫半晌,她艰难点头,这种麻烦又理不清的事情,她不想管。可… … 算了,万一不管,那不理智的燕丹因此记恨上嬴政,日后继任燕王之位,两国之间免不了战乱不断,她可不想成为思鸢那种祸国殃民的代表。
走进君王所居正殿,琉璃一眼便看到满地狼籍。
“这是… … 打起来了?”
嬴政回过神,抬眸看去,“这么快便传到你耳中了?”
琉璃讪讪摸摸鼻子,由于武庚的特殊性,她只能默认这话。
“听说燕丹走时很生气,今日你们应该叙旧,而不是吵架。”
第099章 当面拒绝
沉吟稍许, 嬴政平静走向一枚银质簪子,弯身捡起。
“我记得这是燕丹送你的第一件,你当时说女子不可随意收男子所赠之物, 我担心送还, 燕丹会伤心, 故而便私自决定暂时先保管着,没想到那个暂时转眼竟过去了十一年。”
琉璃上前, 伸手拿走那枚银簪,在木匣子里积压近十一年,银丝编制的桃花已然黯淡无光。地上那些有旧有新, 一眼便能排列出年份。没有犹豫,她弯身蹲下一一捡起放回木匣子里。
嬴政见她合上木匣, 抱起来便要走,不解问:“你这是收下了?”
“当然不是。”琉璃回转身, “我拿去传舍还给燕丹,顺便跟他解释清楚我与他不可能,万一他这辈子都不娶妻, 临到老了怪责到我头上, 我岂不是很冤。”
嬴政失笑,心中阴霾消散不少。一直以来, 琉璃在他面前都是一副师长态度,甚少用这种任性傲娇语气说话。
琉璃走回君王面前, 踮起脚拍拍他的肩头,“我明白你当年是出于好心, 这本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 剩下的交给我处理。”
不待嬴政开口,她转身大步离去。
午后, 太阳躲到云后,天色转为阴沉。
主仆俩走出宫门,樊尔握紧赤星剑柄,低声建议:“少主,如果到时燕丹不听劝,不如直接抹去他的记忆,简单省事,也能以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