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阴阳怪气听的琉璃头疼,君父只有君母一人,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说不生气是假的,起初答应教授嬴政剑术时,她便知道他的身份,但她从未有过觊觎之心。
在她心里,嬴政一直都只是邯郸城那个境遇凄惨的孩子。
无奈捏捏眉心,她凝视主位上雍容华贵的妇人良久,唇齿间溢出一声悠长叹息。
“你们这些深宫里的妇人是不是都有疑心病?我若真觊觎什么,早就教唆嬴政立我为后了,怎还会等到你来质问我。你放心,我对你们秦国的王后之位没兴趣,我说过,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不待主位上的人发火,她紧接着道:“虽说,人到了一定年纪,是该娶妻生子,可你们也不要太过分,他毕竟是大秦的君王。他是我唯一的徒弟,我也是会护犊子的。”
华阳王太后被气的胸膛起伏不定,芈清见此,厉声呵斥:“放肆,你怎敢直讳君王名讳!”
第066章 亲自解围
候在殿外的樊尔, 隐约听到华阳王太后对琉璃的刁难,骤然变了脸色,一双藏蓝眸子犹如冰霜。右手悄无声息握住赤星剑柄, 意欲闯进去, 他无法容忍他人对鲛族少主不恭。
远处匆匆而来的少年看到他手上动作, 忙以拳抵唇,假意咳嗽, 以做提醒。
樊尔闻声转头,却见嬴政行色匆匆而来,看清对方眼神, 他立时找回理智。从前在无边城,他久居浮碧王宫三百多年, 明白在戒备森严的王宫动手会引起怎样的后果。倘若引起混乱,于他, 于琉璃,于嬴政,都将会平添事端。他很讨厌这种处处掣肘的感觉, 却又不得不隐忍。
守在华阳宫入口的六名将士与寺人看到少年君王, 同时低头行礼。
嬴政拾阶而上,挥挥手示意他们平身, 而后低声嘱咐蒙毅和樊尔安心在外候着。
虽仍有不甘,但樊尔也知轻重, 他也不是无脑冲动的性格。
魂魄武庚幽幽飘到樊尔身边,低声问:“你这般生气, 是有人欺负恩人了?”
樊尔目视远方, 没有回答他。
少年君王大步走过熟悉的冗长甬道,直直朝着内殿而去。
恭敬候在外面的老宫正看到他, 忙俯身行礼,准备入殿禀报王太后。
嬴政抬手制止她,低声道:“不必通传。”
“诺。”老宫正战战兢兢颔首辑礼。
挺直脊背,理了理衣襟,少年君王正欲踏入殿内,便听到一道熟悉的清冷之声传来:“君王都不在意,你急甚?”
他欲抬起的右脚顿了顿,虽然他不知道那句话里‘不在意’指的具体是什么,但他知道此刻自己必须要附和琉璃的话。
“对呀,寡人都不在意,你急甚?”
冷厉嗓音自殿门外传来,少年君王漆黑瞳仁扫过众人,最后停在琉璃身上。只见他神态自若,抬脚不疾不徐进入殿内,似是方才那不留情面之言不是出自他口一般。
芈清直愣愣瞅着剑眉星眸的玄色冕服少年,将下唇咬出雪白之色,一双纤纤细手死死攥着袖口镶边云纹,空气中无形的威压,让她不敢再开口指责琉璃。
嬴政在大殿中央停下,直视主位上雍容妇人,恭敬执礼:“孙儿见过王祖母。”
面对他,华阳王太后面上愠怒逐一隐去,勉强扯出一丝慈祥微笑,拍拍身旁皮毛毯子。
“快起身,过来坐。”
“谢王祖母。”
嬴政声音清脆,尽量佯装出少年人的纯真,脚步轻快踏上去,提衣在上首主位坐下。
他刚坐稳,下首五位异国少女便纷纷起身,同时低身行礼:“拜见大王。”
嬴政凝视左侧第三张案几前仍旧端坐的琉璃片刻,朗声道:“起身吧。”
“诺。”
五个人重新在案几前跪坐下去。
琉璃单掌托腮,默默观察几人神色,五人中最沉得住气的是妫西芝与郑云初。妫西芝那神色自若的大气,她不意外,她意外的是出身最低的郑云初,表情看似卑微,但姿态却不卑不亢,看到君王非但没有主动讨好赔笑,反而目不斜视,面色平静如一潭死水,就好像… … 是被强迫入宫一般,她是不信对方是不情愿的。
郑国早已不复存在,作为郑国人的子孙,说她没有任何图谋,傻子都不信。
主位上的嬴政见琉璃盯着对面人若有所思,不由得也多看了两眼。
那小动作没有逃过华阳王太后的眼睛,以为孙儿是看上了身份最低微的郑云初,她脸色沉了几分,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主动介绍:“那位是相邦挑选的门客之女,郑云初,已被灭国的郑国人。”
她故意强调对方的身份和国家,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要让少年君王明白,家世与地位的重要性,那张脸生的再好,也是身份低微的无用之人。
那番话让郑云初面上浮现难堪,隐在案几下的手死死绞在一起,她抿唇压下情绪,缓缓起身,浅笑着对上首君王辑礼。
这等刺耳之言,嬴政幼时不知听过多少回,此刻他是有那么一丝同情郑云初的,但也只是同情而已,没有怜惜。祖母话里真正的含义,他听得出来,无非就是提醒他要从有身份的贵女中挑选。然而放眼望去,下方五位少女无论气质亦或容貌,都不及琉璃半分。身边有着太惊艳的人,其他人无论多出色,都显得黯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