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院外少年嘶哑的反抗声,赵屹十分尴尬,再次搪塞了一句‘幼弟不懂事’。
“春平侯无需拿不懂事遮掩,我记得他跟燕太子差不多大,同样是十几岁的少年,为何偏偏就他不懂事?”
琉璃这话说的不留情面,赵屹面上一热,在心里把自己那幼弟埋怨一遍。
沉吟稍许后,生硬转移话题:“为修两国邦交,赵国决定将嬴政母子送回秦国,由我亲自护送。”
“你们究竟是何目的?”
嬴政第一反应是有诈,几年来,赵国一直百般阻挠,时刻防着他与母亲逃跑,而今怎会这般好心,愿意主动护送他们回去。
赵屹也不瞒他,坦白实情:“你父亲现如今已是秦国太子,赵国定是要送份贺礼给他的。”
赵国这用意昭然若揭,纵使如九岁的嬴政,也能猜出赵国的用意,可他又不得不承这份情,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若是错过,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回秦国了。
先前,燕丹离开前,还说起日后在秦国相见,嬴政不想此生再也无法见到那个儿时好友。
简兮唇角浮动,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半晌才声音颤抖问:“我们何时启程?”
赵屹冲她颔首点头,回答:“后日启程,这期间,你们好好准备,把想带的都收拾妥当。”
待赵屹彻底走远后,简兮才无力跌坐在地上,拉着嬴政的双手,又哭又笑:“政儿,你听见了吗?你父亲现在是秦国太子了,我们很快便要与他相见了。”
嬴政却没有很欣喜的感觉,早先便有传闻父亲另娶了她人,而今他贵为秦国太子,却没有第一时间谴人过来,兴许是早已忘记了他与母亲。
看到儿子面容平静,简兮以为他太过高兴,并没有多想。擦干眼泪后,她自地上起来,匆匆回屋收拾去了。
嬴政仰头看琉璃,担忧问:“你会和我们一起去秦国吗?”
琉璃一时被问住,面对这突然的变故,她霎那间竟然无法抉择。秦国于她而言是陌生的,这几年听多了秦国频频攻打诸国的传言,她莫名有些抵触那个传闻中的国家。
见她犹豫,嬴政面露失落,声如蚊蚋:“我知道在你心里,我只不过是负担,这次正是你摆脱我这个负担的机会。”
鲛人耳力很好,他这低语呢喃没有逃过琉璃的耳朵。
“我说过的,你是责任,不是负担。等你长大,自会明白责任与负担的区别。”
“所以,你和阿兄会同我与母亲一起去秦国的,对吗?”
嬴政眸子明亮,盛满希冀。
琉璃艰难点头,无法拒绝。
嬴政眉眼唇角霎时弯起,原本紧绷的身体松懈下去。
樊尔虽然猜到琉璃会答应,可当她真的点了头,他还是脸色一沉。
一直矗在一旁的武庚,大掌虚浮在樊尔肩头拍了拍,“我觉得此行不错,待久了赵国,去秦国看看也挺好。”
樊尔侧头扫了一眼肩头飘忽不定的手掌,不动声色躲开。
傍晚回到所居院舍,琉璃伸手到樊尔面前:“把玲珑袋给我。”
樊尔沉默解下腰间袋子递给她,他知道她是要收拾自己那满屋子琐碎。
可在琉璃即将走进正屋之际,他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这次是个离开的好机会,你为何还答应他去秦国?”
琉璃驻足回首,“我以为你会一直憋着不问我。”
樊尔面上一热,移开视线,没有搭腔。
琉璃缓步走到樊尔面前,踮脚轻拍了几下他的肩头。
“相处这么久,我以为你至少会对那孩子有些感情。”
“三年多来,我思考了许多,所谓的人族历练究竟是历练什么。综合君父当初的经历,应该只有两点,其一是继承者的成长,其二是辅佐一位人族结束时下乱世,以此吸取经验,来日方能更好的治理鲛族。”
“嬴政母子迟迟被困邯郸,我都已经开始计划找借口离开,寻找下一个目标了,可今日却迎来转机。兴许这就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好的,在我们踏足陆地的那一刻,命运的齿轮便已开启,我们与嬴政之间兴许是相辅相成的。”
樊尔回眸,俯视琉璃,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只有真诚,没有掺杂丝毫个人感情,他稍稍安心了一些。
但还是嘱咐:“切记,人族历练最忌讳的是产生不该有的感情。”
“我明白… … ”琉璃语音悠长,颇为无奈,“几年来,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不下百遍,你没说腻,我都听腻了。你放心,鲛人生命漫长,我不会对只有短暂几十年寿命的人族有任何想法的,那无疑是自讨苦吃,我可不想余生时常守在轮回境等一个魂魄轮回了又轮回。”
“行了,你也快去收拾收拾自己的物品。”琉璃说着走向正屋,“在邯郸这么久,我们也该换换环境了。”
不用收拾衣物的武庚飘向屋脊,眺望秦国方向,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作为一个千年前的魂魄,他还是很好奇而今诸国景象的。
即将前往陌生国度,简兮有些不舍父母,翌日一早便带着嬴政去与父母道别。母家附近盯梢的人全都消失,想是赵王已撤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