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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你可是有心事?不如我也陪着你去买一件新衣?”
  “虽然赵服不如你们楚服那般多样好看, 可… … ”
  “你误会了… … ”琉璃回过神, 随口解释: “我只是有些想念君… … 想念父母。”想念无边城, 更想念浮碧宫。
  简兮神情一僵,随即唇角向下, 眼含歉意。因为琉璃无微不至的关照,她都快忘记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了。
  “怪我们,才让你没办法陪在父母身边。”
  琉璃没想到简兮会因此自责, 可她又没办法坦白是因为五十年历练才无法回去见父母的。
  “你不必自责,我不能回去见父母, 其实与你们无关。”
  简兮没有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为何不能回去见父母?”
  面对这追问, 琉璃一时没有想到用何理由搪塞。
  “因为历练。”
  樊尔朗声回答,几步走到阼阶下,扬首看向简兮, 替琉璃解答:“我们师门历来便有个规矩, 弟子学有所成后需要到诸国历练。”
  “你们逗留在此,可会耽搁历练?”简兮紧张问。
  “不会, 师门虽有历练规矩,但没有规定弟子要到哪里, 要接触何人,一切仅凭自行选择。”
  樊尔这谎撒的面不改色, 琉璃忍不住悄悄朝他伸出大拇指, 用灵力传音:“看不出来,来陆地不久, 你都学会编谎话了。”
  陡然听到这声传音,樊尔面上显露尴尬,忙以拳抵唇,假装呛到,干咳几声。
  简兮信以为真,愧疚减少些许,但还是嘱咐:“你们若需离开,定要明说,千万别因为怜悯而忍着。”
  “你放心,我们若有其他事,会事先告知的。”语毕,琉璃借口督促嬴政学业,匆匆结束这个话题。
  自东市回来,嬴政一直闷闷不乐,读书声都比平时弱了几分,时常分神读错词句。
  琉璃明白他因何如此,不过并未追问,亦或过多安慰。
  在这乱世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奈,她若是过于百般细心哄着护着,反倒会致使他变得脆弱懦小。待到日后遇到更大的事情,他兴许会崩溃之下再也无法振作。
  矗立在一旁的魂魄武庚同样闷闷不乐,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琉璃余光瞧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并未理会。一个亡国魂魄时常面露伤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不用过多猜测,也知道他这是又想到了生前之事。
  深夜,万籁俱寂,月色侵染整片大地。
  漆黑侧屋内,嬴政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白日里赵堰那些关于父亲的言语萦绕在心头,始终无法消散。
  自从父亲离开邯郸,他便没有奢望过父亲还会回来。可当得知父亲可能真的不会回来,他心里的失落还是难以平复。
  他不敢想象,父亲有了别的妻子与孩子。
  辗转反侧半个时辰,嬴政猛然自暗夜中坐起来,撑开的牖扇外微风掠过,带动树叶沙沙,似是在嘲笑他。
  静坐半晌,他掀开薄褥,起身走过去,趴在牖楣上,满脸愁容眺望远处月色,唇齿间发出一声极低的叹息。
  简兮起夜,余光瞧见侧屋那抹小小黑影,脚下顿住,转身走过去。
  “这个时辰,何故不睡?”
  嬴政回过神,扬起脑袋,母亲墨发披散,衬得面颊更加白皙。
  双手蜷缩松开几次,他才鼓起勇气开口:“母亲,若是父亲不要我们了… … ”
  “胡说!”
  简兮急声打断:“你父亲承诺过此生只我一人,他不要我们,难不成还另娶她人!”
  这语气又气又急,嬴政被吓得脸色苍白,一整日的担惊受怕让他双眼顿时续满水汽。
  他伸手拉住简兮的袖子,狭长双眼低垂下去,好一会儿才委屈巴巴低语出声:“白日在东市遇到赵堰,他说秦国有一臣子想把女儿嫁给父亲,还说父亲而今一心忙于攀附权势,早已忘记了我们。您说… … 父亲若是真娶了她人… … ”
  “政儿!”简兮再次打断,原本蕴含风情的眸子此刻冰冷无比,姣好面容更是极为难看。
  “那公子堰是在诓骗你,他就是看不得我们母子好过,上次加害你不成,这次又胡言乱语。政儿,你切不可相信他,你的父亲为人温和良善,待你更是疼惜有加,怎会转头娶了她人。”
  “母亲… … ”嬴政声音暗哑,还欲开口。
  简兮抚上他面颊,柔声宽慰:“小小年纪,忧虑那些作甚,夜已深,早些去睡,明日还要练剑学习。听话,快去睡,我还等着我的政儿长成男子汉保护我呢。”
  月色下,简兮匆忙转身,快步回了正屋。
  在关上门的刹那,她顺着门板滑坐在地,用力揪着心口衣襟,捂着嘴无声泪目。
  转眼间,良人已离开数月,却从不曾传递消息,亦或谴人前来。她心里一直隐约有所担忧,昔日那些诺言让她无数次在心里为良人开解,她也始终相信他会回来接她与政儿。
  然而这一刻,心心念念的诺言却岿然崩塌,碎成锋利锐器,将她的心扎的千疮百孔,疼得她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