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思鸢身影消失,琉璃才一瘸一拐向着路边石墩走去。
樊尔弯身正欲施法除去石头上的灰尘,她就直接坐了上去。
“少主,石头很脏… … ”
琉璃扯起衣摆给他看,“这里风沙大,我身上衣物都脏到这般程度了,哪里还用在乎石头脏不脏。”
长舒一口气,她拍拍旁边石头示意樊尔也坐。
“我知道你一向不喜脏乱,但身处这种地方,只能勉强忍着。待离开殷墟,我们先就近找个地方洗漱干净再回邯郸。”
樊尔默默除去旁边石头上的尘土,悄无声息坐下。
主仆俩端坐在废墟之中,接受着风沙的洗礼。连日来,因水源不足,他们的嘴唇均都皲裂起皮。
忍了许久,樊尔终是忍不住问出口:“为何还要回邯郸?你已帮助嬴政母子许多… … ”
“樊尔!”琉璃打断他,“我答应了那孩子要回去检查他的学术与剑术,不可食言。况且,我屋里还堆着许多简策未曾研读,未曾教于嬴政。幼时,大长老便教导我们凡事都要有始有终,不可半途而废,我又怎能那般没有责任心。”
樊尔隐在广袖里的手倏然蜷缩,侧头看向残破城墙,嘴巴紧抿不发一言。
琉璃捏住他的袖子拽了拽。
樊尔别扭扯回袖子,淡漠说了一句:“一切都由少主决定便是。”
琉璃讪讪缩回手,定定望着樊尔被风扬起的微卷发丝。
不知过去多久,她才呢喃出声:“你相信宿命吗?”
樊尔不解回眸看她,却听她道:“虽然君父不曾明说,但经过思鸢一事,我敢肯定人族历练与结束乱世有关。嬴政小小年纪便有着平定乱世的野心,兴许他就是我们此番历练的最终考题。”
在离开无边城之前,不论是众长老,亦或是鲛皇鲛后,甚至于父亲樊胤,他们都不曾告诉樊尔,陪着琉璃前往人族到底要历练什么。他曾追问过,而大长老当时只是寥寥一句‘其中深奥,还需你们自行参透’。
依照思鸢先前的讲述,樊尔也隐约觉得历练大概与乱世相关,此时听到琉璃这番话,他内心是认同的。
“可,嬴政已被国家与父亲抛弃,万一到最后,他并不是能结束乱世之人,我们岂不是… … ”
“没有万一,我相信他。”
至此,主仆俩算是达成了共识。
深夜,寅时。
一阵狂风席卷而来,思鸢稳稳降落到主仆俩身边,在火堆前坐下。
琉璃问:“找到了?”
思鸢点头。
“走吧。”
琉璃起身。
樊尔紧跟着起身,腰间赤星发出清脆声响。
向东七十里的半山腰上,修建着一座殿宇,殿宇之前放置着一樽硕大的青铜鼎,鼎内还残留着祭祀所用的牛骨与疑似人的头骨。
琉璃看到鼎内祭品,禁不住蹙眉。
“太残忍了,难怪殷商会被取而代之。”
思鸢并未对此辩驳什么,因为那都是事实,殷商王室,最喜欢的祭品便是俘虏的头颅。
三人绕过青铜鼎,进入高墙之后的内殿。
曾经恢弘壮阔的宗庙,早已不复往日荣光,祭台与先祖牌位上积了无数层灰尘。地面台基裂开道道缝隙,山墙亦是开裂塌陷,只余殿内三十二柱堪堪支撑着。
琉璃拾阶而上,踏上开裂台基,问身后的思鸢:“帝辛魂魄被封于何处?”
思鸢行至她身旁,目光落在殿内正中的祭台上,那里亦陈设着一樽青铜鼎。
“当年帝辛被杀后,人族术士把他的头颅砍下来,用鲛人血把他的魂魄封印在头颅之中,拿来祭奠殷商王室先祖。”
没有亲眼目睹,只是听思鸢简单描述,琉璃也可以想象出那是怎样血腥的场面。
两相对比,而今的诸国比起当时,对待战败者已是文明许多,至少她还没听说当今哪个国家会把敌国君主的头颅砍下来祭奠对方自己的先祖。
见琉璃欲向着那樽鼎而去,樊尔忙挡在她前面,低声提醒:“少主还是小心为好。”
琉璃明白他习惯挡在自己前面,也未推开他。
主仆俩一前一后走向青铜鼎。
古朴陈旧的鼎内脏污不堪,正中位置摆放着一个白森森的头盖骨,从那深邃眼鼻上可以看出,帝辛生前应是面容凛冽的长相。
那双空洞眼睛里隐约有东西在浮动,琉璃仔细去瞧,里面果然有游动的魂魄。
纠结须臾,她郑重抬起右手。
一道莹白灵力闪过,琉璃指尖冒出一颗晶莹剔透的血珠,她轻弹指尖,那颗血珠落在头骨封印上。
顷刻间,光芒大盛,数道血光交错,那道古老封印应声而散。
一位年轻男子地声音在大殿里响起:“何人在此造次?”
言语间,一团灰白色浓雾凝聚出一名年轻俊秀的成年男子。
“尔等何人?何故惊扰殷商先祖?”
琉璃仰首惊讶望着那漂浮在上的男子,这长相… … 无论如何看,都不像历史上那位残·暴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