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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没来得及将蒸饼揣进怀里,便被一直莹白细嫩的手拿了去,“傻孩子,脏的东西不可以吃。”琉璃说着吩咐樊尔:“你再拿出一枚钱币,给他买些干净的吃食。”
  “是… … ”樊尔应着又掏出一枚布币,走到刚才那位商贩面前,不由分说塞到他手里,而后自顾自拿了十块蒸饼,用麻布包好,转身给了嬴政。
  他早在心里细细换算过,一枚钱币足矣换八块蒸饼,刚才地上那四块他给了一枚,纵使他现在拿了十块蒸饼,这商贩都是占了便宜的。
  起初商贩认为两人是对钱财不会计较的贵族少年男女,没想到竟也同普通人一般小气。他紧紧攥着那枚钱币,想要试图与樊尔争辩一番,可在看清他腰间那枚镶嵌着玉珏的锋利匕首时,他又只好默默咽下那口气,心里独自认栽。
  之前为难嬴政,商贩本以为可以借此染指秦质子之妻,那可是秦国公子异人的夫人,他若能侥幸得逞,绝对能炫耀一辈子,可他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商贩心中憋着一口气,却又无处可出,左右环顾,一脚踢在旁边木柱上,由于用力过猛,疼的他弯身抱紧脚无声地龇牙咧嘴。
  嬴政抱着蒸饼,再三道谢后,才转身向着城北一路狂奔而去。早已过了午时,母亲应是等急了,他不可再耽搁下去。
  琉璃环顾周遭人冷漠的嘴脸,抬脚向前走去,低声幽幽感慨:“我曾无数次设想过陆地上的人族会是何种模样,但我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是这般。我不懂,他们为何会无故欺辱一个没有反抗之力的孩童,难道这就是阿婆曾说的人心险恶。”
  樊尔摇头:“我也不懂。”
  邯郸城外战火还未结束,琉璃与樊尔自东海岸一路走走停停,在前两日来到邯郸附近,城外两方军士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让从未见识过真正战争的他们十分震撼。
  两人在暗中观察了一日,才趁着天黑暂时熄战之时动用灵力躲过守城军的视线进入城内。
  本以为外面战火当前,城内的人们都会团结一致,两人没想到还有那么不堪的一面,那些面容粗犷的成年男子不去城外抵抗敌军,竟当众欺辱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孩子。
  在无边城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的两人,在此刻对人族满是失望。
  初踏陆地的琉璃与樊尔同时叹气,没了继续闲逛的兴致,就近选了一家传舍准备住下。
  樊尔先一步上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封传,“麻烦,要两间房。”
  传舍长仔细检查了象征两人身份的封传,在确认无误后,露出惯有笑脸,“二位请随我来。”
  城北残舍之内,嬴政抱着麻布包裹的蒸饼跑进屋内。
  “母亲,我找到吃食了。”
  因饥饿而精神萎靡的简兮听闻此话坐直了身子,看向气喘吁吁的儿子。在看到他左颊上的指印时,她脸上笑意只残留一瞬便消失了,“这吃食… … 你莫不是偷来的?”
  嬴政下意识摸摸脸,他明白母亲这么担忧的原因,于是便把东市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不过刻意隐瞒了那商贩的侮辱之言。
  简兮拉他坐下,将他乱掉的头发散开,仔细梳理挽成发髻。
  “他人能帮你一时,却帮不了你一世,切记下次再遇恶意刁难,不要逞一时之气,定要先想办法脱身。”
  “我知道了,母亲。”
  嬴政展开麻布,拿出一个还温热的蒸饼递给她。
  嗅到蒸饼的香气,简兮突然红了眼眶,“政儿,跟着为母,让你受苦了。”
  “母亲,我不苦。”
  嬴政扯开干裂的嘴巴,尽量笑的开怀。
  说不苦是假的,年仅五岁的他心性还不成熟,面对那样的刁难,除了委屈,更多的是不解不甘。不解为何人人都想把他踩入泥土中,更不甘自己怎么能轻易被人欺辱了去。母亲作为妇人,被外人那样言语侮辱,他作为儿子,却无法维护母亲的声誉,他恨自己的弱小与无能为力。
  母子俩各怀心事吃着蒸饼,谁也没有再说话。
  嬴政无意识咀嚼着饼子,在心里暗自发誓一定要尽可能让母亲少听到那些不堪的言语。
  深夜,漆黑的夜空点缀着无数星星。嬴政从父亲不要他与母亲的噩梦中惊醒,他在黑暗中用袖子擦擦汗涔涔的额头,无声长吁一口气,小小的胸腔里是狂跳的心脏。
  手臂带动衣物传出窸窣声,本也睡得不沉的简兮因此醒来,轻声唤:“政儿?你可是醒了?”
  “母亲… … ”嬴政死死攥紧衣襟,“他们都说父亲不要我们了,是不是真的?”
  “不是!”简兮拉他入怀,抿了一下干涩的嘴唇,低声哄他:“他们那是不甘你父亲成功逃脱,有意诓骗你的。你父亲那般喜爱你,来日定会接你离开。”
  嬴政攥着衣襟的双手更加用力,久久无法入睡。
  母子二人纵然已是尽量省着吃了,十个蒸饼也只能勉强坚持到六日后。
  看着熟睡中脸色蜡黄的儿子,简兮忧愁无比。
  母家接济她一些钱财之后,王宫里的人便去了。因钱财被抢掠,那日她带着儿子悄悄回到母家附近,想要求得父母再帮衬一些,却恰巧看到身着宫服的宫正离开,不用多想她也能明白宫里何故来人。怕连累母家,她当即打消去向他们求助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