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号角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声时,他们顿时觉得自己上了当,受了骗,纷纷诅骂了起来。
这不是搞心态了呢吗?
“邺军这是什么意思?”侯飞擎摸了一把自己头顶的一撮白毛。
越想越不对劲,他跳上马背,躬弯起背,姿态如一头白猿似的一跃而起,飞纵过如林头盔,点水般来到百米外。
此处有一片石林,鬼崎嶙峋,高低起伏,他挑了一处凸异的尖峭石尖,仰头朝四下眺望,正好能够看到东南方邺军“鬼祟”遁离的身影。
后方的蒲甲狄纵马直驱,而士兵们听到雷疾马蹄,立马退避出一条道路,由他一路通畅赶到了石林,他看着跃上石顶上的侯飞擎:“怎么样?”
“应该是邺军斥候,方才的号角声四面八方,此时只剩下东南方慢撤一步……”
他一跃而下,而他的战骑与他如同有心灵感应一般,扬蹄一摆,正正当当将他接在马背之上。
蒲甲狄攥紧手中缰绳,思索了一下:“哼,原来这号角声不是邀战,而是跟他们远处的主军报备啊。”
他们这一路的行踪想必早就掌控在邺军的股掌之中了,对方一路密切监视,眼线无所不在。
“其实从他们埋伏那么些不成气候的射手起,我便觉得邺军就跟在玩似的。”侯飞擎冷淡着神色道。
“玩?”
他问蒲甲狄道:“你听过逗猴的故事吗?”
蒲甲狄直直地看着他,没有吭声,显然并未听过。
“在古国有人想测试猴子有多聪明,便拿一只竹筐罩在其头上,并拿绳索紧紧缠绕了一圈,一开始猴子天天想扯掉它,可怎么都没办法,等叫它戴习惯之后,却又偷偷松开了绳索。这天,猴子被放出,有人敲锣,有人拿石头扔它,有人故意模仿猴子叫声,猴子在人群之中被逗得团团转,它什么都看不见,但它却没再尝试将头上的竹筐扯下来了,因为它已经默认肯定扯不下来……”
听完侯飞擎的“故事”后,蒲甲狄缄默了片刻,神色厉肃道:“你的意思我懂了,我蒲甲狄可不是猴子,打仗多年,可从来还没有谁敢耍着我玩的。”
人总会被固有思绪所限制行为,侯飞擎在提醒蒲甲狄,他们不能像猴子一样,头上罩着一个“竹筐”看不清眼前的事物,认不清多变的局势,且认为一件事情长年累月是这样,便会永远不变。
话一说完,蒲甲狄一招手,只见后方烈火般的令旗被竖立了起来,他蒲家军的旌旗以红色滚边,中间是一头蛟龙腾跃,他又拔出配剑,朝前一指。
“全体将士听令,全力出发,直达断头崖。”
这是与他们下了死命令,一路只管朝前冲,不可在半途耽搁,更不允许因为任何“意外”而停下。
军中的令旗开始发挥了它的主要作用,发号施令,让所有军士都看到军令。
他们当即收拢圆盾,臂肘弯曲,将兵器按于腰间,呈现一种冲锋的状态,匀速变成慢跑,这将会加速队伍前行的时间,更可以打乱对方的某些掐点布局。
果然,当北渊军这头如猛虎下山之势赶来,暗处一波接一波的窥视不再有任何“骚动”,皆悄然离去。
——
在尘土飞扬的地平线上,步卒在隆隆尘烟中奔跑,身后骑兵身披玄色铁甲,如同一阵旋风般疾驰而过,直到他们终于来到了断头崖前的峡谷平地,栝平地远远看着就像一个刀斧开劈出的战场,辽阔没有任何阻挡物。
雄伟的大军一涌上来,却占据了大半地盘,而位于“咽喉”部位的邺军早已等候多时,哪怕面对这惊天动地的震响,依旧纹丝不动。
邺军布军成方阵,约数千人为一阵,从高处望下,便是整整齐齐的一块块豆腐墩,呈梯田式由低至高的一片“铁器黑潮”。
与北渊军的数量相比,邺军这边的人数显然是不够看的,好似一盘红黑棋对弈,红棋只要过河后,就能够完全淹没掉黑棋。
“宇文晟,你还活着吗?你要是活着,就给老子出来一决高下,别在那里装神弄鬼,只会耍些鬼蜮技俩——”
蒲甲狄拉扯开嗓子,朝着北渊军那头大声喊道。
他的声音被风吹远,似有回音一般十分响亮。
伴随着这一声,是兵马如潮,大军如大鹏展翅一般,以东西方向展开推进之势,齐齐趋前百步。
那气势远比风雨骤降,天雷轰鸣,地裂山崩时,更有一种迫人气压产生。
邺军那头,整整齐齐的布列中,慢慢分裂出一道口子,从中出来一名骑着黑马战骑的身影,他身着邺军统帅战甲,猩红披风,神摊面具,甲衣上闪烁着残酷无情的冰冷光芒。
世人甚少知晓邺国那个“活阎罗”的长相,只因他每次出征必会戴着一张神鬼面具,而面具底下的容貌如何,没人知晓,大多数都猜测其青面獠牙,形同恶鬼,不是丑陋不堪,便是凶神恶煞。
蒲甲狄与侯飞擎同时神色骤变,前者是没想到谣言跟侯飞擎所“坦白”的一切都是真的,而后者则是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明明毫无来由,但它就像某种发酵物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越涨越大。
“一决高下?蒲甲狄,蒲家军,北渊国中几乎排不上什么威名吧,与你身旁的侯将军比,你倒是差远了。”宇文晟语气浅谈,尤其那轻描淡写的口吻,简直是将讥讽与失望表现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