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被别人知道苍玄令就在邺营……”
光是靠想象,就能叫人窒息不已。
郑曲尺知道这件事情对他们的冲击有多大,她沉声道:“众将士听着,我展示出苍玄令不为别的,就是想告诉你们,我们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除了破釜沉舟之外,别无它法,倘若我们输了,便再也没有机会翻身了,邺国自此将彻底沦为六国笑柄。”
众人闻言顿时一哑,半晌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这事。
要说邺国将来会如何如何,谁还没私下设想讨论过,但像他们这种小人物,在邺国尚且还排不上号,说不上话,在七国又算得了什么,又左右得了什么呢?
是以,输与不输,笑不笑话什么的,只是会更加叫他们心灰意冷罢了。
郑曲尺放下火把,她又道:“可你们甘心就这样输了吗?曾经在你们眼中不可战胜的宏胜国、南陈国,不也败在了我们的手上,这说明只要咱们敢想,说不定连北渊国都能一并干下来!”
一众邺军一开始还认真听取,可后来听着郑副官越说越离谱时,人就呆了:“……”
一并干下北渊国?郑副官她还真敢想啊。
都是小人物来的,郑曲尺相当明白目前邺军一众的心态。
“你们别存侥幸心理了,都跟我出去看一看吧,你们会看到假如你们不努力……会沦落到一种什么样的下场。”
郑曲尺也懒得“鸡娃”了,她知道小人物不像上层权贵们既要这样还要那样,得到的越多,思想便复杂,人性便越贪婪,他们这些普通人飘荡在乱世一如浮萍,苦苦追求的不过一个字——活。
活着,活下来,活好。
别的他们都可以妥协、忍耐,但一旦谁敢将他们心中唯一卑微的奢求都意图剥夺掉了,那他们就会让对方好好领略一下何谓“老实人的愤怒”。
领着一队邺军来到邺营壁垒的眼洞处,她叫他们朝外看着、等着——
——
巨鹿国这一次对邺营可谓是势在必得,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拿下,他们强势推出了他们引以为傲的三百张三弓床弩,打算一次性捣毁邺营外暗夜驻守的一众守卫。
让邺营全面崩盘,沦为散沙残营。
夜黑风高,天上还时不时扯闪链子,星月皆被乌云掩避,巨鹿国为求速成目的,并没有燃举火光,打草惊蛇,而是在估算好了的位置,布排好射击的队型,一声声振臂高呼,连贯而下,起伏高昂。
“射!”
若在白日,发射这般宏伟巨大的箭矢,且数量惊人齐飞,定然是蔚为壮观,这些箭支犹如郑曲尺所设计的标枪般粗大,那般远的距离加上高速发射,每一支都能够直接钉入到壁垒里面一半,或过半。
咚咚咚……
狂跳难止的心脏,在他们被满墙穿透的箭矢惊吓时,连连后退时响亮于耳畔。
冷汗顺势从鬓角处滑落下来。
方才若非郑副官厉喝斥退得及时,而他们动作也算闪避得快,指不定这下就跟壁垒一并给刺穿了,串成血葫芦挂那里……
仅仅是这么一想,他们就打了一个寒颤。
他们定睛一看,只见其箭矢以坚硬的木头为箭杆,以铁片为翎……
“这、这就是巨鹿国传说中……引以为傲的三弓床弩?!”柳柴嵇有些见识,其它人全都被巨鹿国这威力惊人的远程射杀给吓傻了,唯独他还能说出些门道来。
郑曲尺本还沉浸在研究当中,一听到这话,赶紧转过头,严峻问道:“给我形容一下,你说的这个三弓床弩是个什么样子。”
其实柳柴嵇也没有亲眼见过,但是他父亲柳国公经历过一场与巨鹿国的战争时,回家以一种惊惧的表情讲过三弓床弩的事。
他说,这是一种威力极为恐怖的弩,将三张弓安装在床架上,以绞动其后部的轮轴张弓装箭,待机发射,其弹射力远远超过单人使用的擘张、蹶张或腰引弩。
郑曲尺静静听完后,没有说什么,而是快速跑到壁垒前,用力抽出一根弩箭,然后又赶回来。
“走!”
“走?!”
“他们若再射一轮,这不堪造的壁垒必倒塌,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当箭靶?”
说完,她就带着他们避开了这片轰射区。
远处巨鹿国的人射出一波弩箭后,足足九百支箭,已是将邺营外那一片地扎成个坑洞,然而等他们远远看去,墙外好似犹存不少身影矗立着不动,疑似被吓傻了一般,连逃跑都不会了。
第298章 巨鹿战邺(四)
此时多疑的余寇站在黑暗处,定凝片刻,便叫旗手燃火照明,战事已经鼓擂响起,便不必再潜夜鬼祟。
一排排火把如长龙连贯成线,黄澄澄的豆大火光在这一片大地上,渺渺微小,更因风势太大,猎猎朝西,难以将潮湖白鹭那边的邺营披映清晰。
但如此已经够了,余寇仔细一观察,只见邺营壁垒处,镜亮的甲衣反射出片片光泽——这的确是一队穿甲戴盔的士兵,而非什么稻草假物,其余再多,由于距离跟光线的缘故,就瞧不太仔细了。
“准备——”
巨鹿国再次准备发射第二波的弩箭,讲究的就是一个趁其病要其命、趁胜追击的目的,同时将邺营外那一堵堵叫人瞧了便觉碍眼的壁垒,尽数轰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