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席话,震耳欲聋,叫原来鼎沸吵闹的大厅,竟一下像鸡崽被人卡住了脖子,发不出任何声响来。
他们倏地一下全都看向郑曲尺,眼神从震惊、错愕,到热切激动,充满了火热崇敬的情绪。
虽然郑工“阿青”从一名青年,变成了一位小夫人,让他们十分吃惊与疑惑,但由于原本世人对她的描绘与了解都了了无几,大多数都是想象与猜测,是男是女都有人从中模糊了,他们只设想了一个伟岸的形象存在。
而现在这个伟岸形象有了具体的存在,他们自然是将一腔激动热血全倾注其中。
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可置信与幻想破灭的异端。
“郑工,是郑工啊……”
“原来郑工是女子啊,当真是帼国不让须眉啊。”
“她当真是一代奇女子啊,而且还如此年轻,未来必然是不必限量。”
“人比人,当真是比不过啊,不过看到她,我又觉得邺国的工匠未来有希望了。”
郑曲尺抬起头,朝那人看过去,是一名中年男子,青袍留着美须,眉眼细长,长脸型,看起来儒雅又守正凛然。
他走到她面前,行礼一揖:“郑工,我家主子在三楼已恭候多时了,请。”
监事一看,这不是三楼魁之房的管事吗?他当即心惊,然后又咽了口唾沫看向小夫人……之前他便猜到她来头不小,可是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她竟会是最近工匠圈内一夜成名,惊动七国的郑工。
郑曲尺没有立即回话,而是先看向柳风眠——这人熟吗?这是他口中那位高人派来的侍从吗?
柳风眠仿佛对她的眼神十分明了,他抱着孩子就像一个十分得体的贤内助,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跟上去。
郑曲尺这才回头道:“劳烦了,走吧。”
看这对她全盘了解的架势,原来,那位“高人”图的是她啊。
——
一路上到三楼,期间不少人都在观注窥视,窃窃私语,郑曲尺却目不斜视,而柳风眠亦抱着幺妹跟在她身边。
“累吗?要不换我抱?”
“你要谈正事,抱着孩子不方便,我还受得住。”柳风眠朝她一笑,流眄顾盼的明眸,溢出照亮长夜的温柔。
郑曲尺被他这么一笑,只觉得骨头都酥了一半。
她抖了抖,脚步加速了。
“你能抱就先抱着吧。”
见鬼了,这人之前不还有些流里流气,没个正形,怎么好像一下气质突变,连颜值都灿若琼花了?
三楼魁字管事引领他们来到一间烫金“魁”牌的房前,躬身曲指,一重二轻的敲了敲。
“主子,郑工与其同伴已到了。”
“进来吧。”
听到门内传来有些失真的声音时,郑曲尺只莫名觉得有些耳熟,直到推开门,她亲眼看到那个在窗边伫立的男子时,方眼神一滞。
第277章 决裂(二)
今天是个什么日子,过去的“熟人”竟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在她面前。
“他就是你所说的那位高人?”郑曲尺先与柳风眠确认一下。
柳风眠偏头想了一下,润泽偏艳红的唇瓣微弯,言笑晏晏道:“是吧。”
什么叫是吧?
是便是,不是便不是……取中间值是个什么意思?
“魁”之管事推开门后,便站在门边,谨守礼数:“郑工,请。”
郑曲尺看着那个等候多时的身影,虽有些意外他以这种迂回的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却一点也不虚场合,抬步迈入。
“公输大家,你何时竟成了解蛊的高人了?”
她清亮婉转的少女声伴随着门边那一道怡人春风吹入房内。
窗棂旁,徐徐清风拂动了他垂直双肩的乌黑长发,落霞的光拓描着他清瘦的背影,仿佛似青莲镀上了一层绢绣金边,他转过身来看着她,宛如皎月般雪冷孤霜面庞在帷幔后若隐若现。
“尺子,说好盛京不见不散,我已在此恭候你多时了。”
他的声音似一泓清泉般轻柔而优美,与以往那高岭冰雪般有距离的声调截然不同,听得门边的“魁”字管事都诧异心惊不已。
尺子,是郑曲尺的小名,除了她十分亲近的人会这么喊她之外,其它人一般都只会喊她的名字。
郑曲尺听完他这般亲昵的称呼后,有些怔愣。
她跟他……好像也没这么熟吧。
她之前叫公输弟子给他带过一句话,说是在福县松山亭见面,为显示她的认真与此次会面的严肃性,她特地加了一句“不见不散”以示郑重。
然而,身为一个从小到大语文都不大能拿高分的理科生,她时常在措词方面拿捏不准,同样一句“不见不散”的话她说过,当时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现在听来,却莫名有一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她终于后知后觉醒悟过来,公输即若误会了。
她约见面,不是为了与他叙旧,而是为了……
柳风眠神情突然一滞,长而微卷的睫毛下,一双弧线漂亮的杏眸逆转出两汪深幽漩涡,他看着郑曲尺悠悠怪调道:“哦~你与他什么时候说好……要不见不散的?”
这样一个罪恶暧昧的词,是随便能与一介外男用的吗?
听到有旁人介入,公输即若心生不悦,便对“魁”字管事冷嗓吩咐:“你们先出去吧,我与郑工单独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