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具体是什么毒,她也不清楚。
墨家……慢性毒药……不用说,郑曲尺就已经猜到了,是谁会如此丧心病狂到对一个才几岁的幼童下毒。
原来,不仅是她受到了墨家的威胁,被迫替他们办事,连她的家人也一直没有好过过,他们彼此瞒着对方,替对方考虑,怕对方担忧,但到头来谁也没有逃过。
秋见郑曲尺脸上显露出一种他以前从未见过的狠色,她就像已经被逼到悬崖边上,不得不握起利器来殊死捍卫自己与她身后保护的人。
秋垂下眼:“这是甘鑫的私印,他是墨家狂刀,刀法一绝,他不大擅长木艺,却心醉于木艺匠活,因此加入墨家,他每到一处新地方,便会时常混迹于各大作坊,观赏学习别人的作品。”
郑曲尺诧异地看向秋。
他竟将墨家这人的底全部都讲出来了,里里外外。
她明白了他这是想帮她。
“谢了。”
她起身正准备离开时,却听到秋道:“尺子,你、你多来看看我,我便给你多讲一些墨家的事。”
郑曲尺一顿,她不由得提醒道:“我虽然不清楚你在墨家是什么身份,但肯定不简单吧,你若与我亲近,便是在背叛墨家。”
秋双唇倏然抿成一条僵直的弧度,他一时没有吭声。
等郑曲尺离开没多久,便有人送来一套被褥铺垫与伤药,他们自然不待见秋,只将东西随意扔到他旁边,完成了任务就走了。
秋久久失神地盯着这些东西,然后挪动身躯,他用嘴叼着被子,费力地将东西扯了过来,然后一点一点顺平,将人躺了进去,久违的暖意一下就包裹住了他。
“……尺子,墨家如今已经脏了。”
不过你不用太烦恼,我会回去还你一个干净的墨家的……我不想跟你当敌人了,我想跟你像从前一样,我跟在你身后,你回头对我笑。
第240章 甘鑫(一)
郑曲尺也不用刻意派人去查了,她已经从秋那里知晓了跟路匪合作的“木匠”最大嫌疑人是谁了。
晚些时候,她叫来负责“侦查”的蓝月。
蓝月是四人当中唯一的一名女子,但一开始她硬是没认出来。
因为蓝月有侏儒症,成年也只有四尺高(120cm左右),再加上他们统一的黑色队服裹得严实,她初初乍见,还以为对方是个九、十岁的孩童。
但转念一想,这是不可能的啊,蔚大哥怎么会派一孩子来保护她?
于是她不动声色,再仔细观其面相片刻,蓝月仿佛早就习惯别人对她的探究,她直接道:“夫人,蓝月乃侏儒,现今已二十有二。”
她声音亦稚脆如孩童,但语调沉稳平静,这种相冲突的矛盾感,一下就将她与普通稚气的孩子区别开来了。
郑曲尺听后,一下就明白了。
她扬起笑容,轻快地说道:“蓝月这名字挺好听的,是谁给你取的?”
“是属下自己取的。”
蓝月见夫人面无异样,没问何为侏儒,反倒赞美起自己的名字来,她下意识紧绷烦躁的背脊这才略微放松下来。
“取之何意?”
蓝月没想到夫人会继续问下去,她停顿了二秒,才慢慢道:“每年会有十二或十三个满月,蓝月则是无法与季节相对应的满月名称,也就是十二个满月之外多出来的那个满月。”
而她,就是那个多余出来的“满月”。
这敏感多愁的emo小情绪,不像是一个大老爷们儿会有的吧,再加上蓝月这名字多少偏向于女性柔美色调……
郑曲尺看着蓝月刚毅四方的国家脸,她头顶上盘了一个发髻,手掌宽大,背脊挺阔,人虽矮小,周身却有波澜壮阔之气态,她真诚地溢出一字:“好……”
蓝月闻言,一脸懵地抬头,表情发怔,而其它三人也搞不懂夫人这声“好”是个什么意思。
“……罕见。”
蓝月琢磨着这个词,重复了一句:“好……罕见?”
什么好罕见,她这种侏儒,还是蓝月?
郑曲尺追随她略微躲闪的眼神,她道:“你的那种说法我却是没听过,但蓝色的月亮谁人见过?反正我没见过,倘若见过,那必是一件“罕见的事情”,所以蓝月在我认为,本来含意是指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奇迹般地发生了……”
说到这,她故意慢缓了下来,似在等着蓝月的反应,果然,蓝月被郑曲尺的话吸引,直直地撞进了她早等在那里的一汪浅金明媚的水波当中,郑曲尺这才笑着接了下去:“就像你现在站在我的面前一样。”
蓝月怔然恍惚,久久不语。
夫人觉得能够见到她,是一件奇迹吗?
因为她是罕见的……她不自觉地将内心的话问了出来:“夫人不觉得我是一个既丑陋又怪异的人吗?”
“不觉得。”郑曲尺一口否决。
她怕蓝月不信,又道:“你不丑,耳鼻口舌眼全都长对了位置,哪里丑了?你也不怪异,不就是矮了一些吗?你既没有缺胳膊少腿,哪怪异了?蓝月你是与别的人不大一样,但没有谁非得跟别人一样,你靠着自己的顽强与努力活到现在,你没有放弃过自己,你还成为了一名了不起的将领,这就是罕见的,稀罕的奇迹。”
郑曲尺本意是想跟自家的守护者打好关系,这是成年人社交的惯用辞令,但是说着说着,她就认真了,说的都是自己的真心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