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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我根本不知道,原来人对于一个想杀了自己的人,是会产生恨意的,我本来也不懂什么是恨,但现在我好像懂了。”
  空荡的石穴内,任何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扩大,哪怕他是在低低喃语,可她却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秋,我对你的感受,谈恨太深,谈不恨又太浅,你拿走过我的一次命,我如今这一条命是捡回来的,我没有那么心大,可以将过往之事一笔勾销,以前我不计较,只是因为我没有资格去计较,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那看到我现在这样,你的恨意解了吗?”他平静地问。
  郑曲尺在干池子边蹲了下来,她其实不大看得清楚他的脸跟神情,一来是因为水牢的光线的确太过暗了,二来是因为他如今披头散发,不修面容,就像一团模糊的黑影。
  “我专程过来,不是为了想看你有多惨,你跟我之间的事情,一两句话也扯不清楚,我知道,你杀我不是为私怨,只是为了遵守墨家的命令,但秋,你是人,不是一件工具,你该学着长大,更该学习如何去独立思考了。”
  秋缄默了一会儿,才道:“你来找我,是为了其它的事情吧。”
  “看来,这一段时间,你的确思考了许多,都懂得闻其音其知义了。”她道。
  秋又道:“是宇文晟出事了吧,要不然他是不会让你来见我的。”
  郑曲尺对他话中的试探不置可否,只道:“秋,你认得这个符号吗?我有印象,可偏偏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用纸拓了一个符号,然后包了块石头扔给了秋。
  秋在黑暗的环境待了大半年,早已经习惯了黑暗,是以些许微弱的光线,就能够看见图形,他拨弄着看了一眼,便闭上了眼睛:“……我知道。”
  “那你会告诉我吗?”
  “那我可以提要求吗?”
  郑曲尺点了点头:“当然可以,除了放了你跟联络墨家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
  “做不了主吗?你不是宇文晟的夫人吗?”他突然冷下声。
  郑曲尺没想到他被关在这里面,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倘若他只有这个要求,那就不必谈了。
  “你若不愿意帮忙,那便算了。”
  她站起身来,却听到他略显惊慌的叫声:“别走——”
  郑曲尺站在那里没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果然,他不再拿乔,直接道:“我要灯,我想要一盏日夜不灭的灯。”
  日夜不灭的灯?
  这不难。
  只要灯油充足,灯芯自然会长燃不灭。
  郑曲尺没想到他的要求竟然这么简单,简单得……叫她的良心被刺痛了一下:“……好。”
  喊来守卫,让他们带来了火烛,等这水牢的四周围环境被光照亮之后,她才发现他的状况有多糟糕。
  估计是大半年没有清洗过,人还一直被锁住无力摊软的四肢,他头发凌乱打结成一团,衣服又脏又破,连布料都分辨不清底色了,看起来竟不比乞丐更好多少。
  她微微蹙眉:“你的手脚,治过了吗?”
  “你觉得,宇文晟会好心到给我治伤?”他讥声反问。
  她知道他心底有了怨怒,以前他话少,人却简单执拗,一根筋到底,连杀人都只是一种单纯不过脑的动作行为,他是在用他的左脑思维,不存在任何感情色彩。
  可现在他却变了。
  受尽折磨被人关了大半年,他终于生出了以往从未有过的情绪跟想法。
  这也算一件好事吧,以前她总觉得他就像一件工具,没有自我,永远都只知道听令行事,而现在才像个人。
  她重回正题,问道:“它是什么?”
  秋抬眸乌黑的眸子,安静又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女子,她白了,人胖了,也更好看了。
  “这是墨家的私人印章,只有在墨家高层才会有。”
  郑曲尺闻言,好似并不意外。
  “墨家的人又来了啊。”
  她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十分突兀。
  秋问:“你在想什么?”
  “你知道吧,墨家与我郑家的仇。”
  “知道。”
  “如今他们见宇文晟不在了,便又卷土重来了,可这一次,我可不会再给他们机会灭口了,他们若胆敢再伤我家人一根毫毛,我便能叫墨家整个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她的语气很冷静,但是字字句句却极度认真,就像她将这些文字都铭刻于心,必付诸行动。
  “尺子,你斗不过墨家的。”
  郑曲尺闻言,幽幽如雪泛凉的眸光对上秋的,她轻声道:“你想叫我坐以待毙?若是以前的我,可能的确会想办法来息事宁人,但现在不行了。不是我不放过墨家,而是墨家的人,始终不肯放过我们。”
  郑曲尺那日去问过盛安公主了。
  当时元楚华说了一句令她很在意却被兄长打断了的话,她当时虽然没有追问,但却暗暗记下,她想搞明白究竟是什么事。
  一开始元楚华不肯说,但是却被郑曲尺以一个条件交换,她才肯开口道出原委。
  原来,就在她去找大哥跟幺妹,却被城守污蔑成路匪的那一天,桑大哥他们遇到了墨家的人,若非盛安公主及时赶到,他与幺妹或许都会被带走了。
  而幺妹的病症,据盛安公主所说,不像是普通生病,她在后宫中遇到过太多的诡谲之事,依她的经验来看,倒像是中了一种慢性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