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晟在即将逃脱了武僧的包围圈之时,一柄飞刀从二屋窗口处疾射而出,这是之前追捕他上塔楼的武僧。
他们擅柳叶飞刀,眼力极佳且人数众多。
他朝旁一挪,人没伤着,但却将他腰间的糖袋松绳切断了,眼见糖袋滑落,他心底明明知道,不能够回头,不能迟疑,可他——
还是转身踅返,伸手一抓。
当将它握在手心之时,他胸口中了一刀。
血当场便溢滴出来,浸满整个衣襟处。
他将糖袋塞进了胸前,又拔出了染血的柳叶刀扔在地上,眼见武僧再度追来,他纵身一跃,投潜入小树林间。
摆脱了武僧的追击,宇文晟捂着胸口的伤处,暗卫立刻上前替他疗伤敷药。
而他则白着一张脸,眸黑如渊,盯着手上的糖袋发怔。
方才的事,也叫暗卫们感到惊讶,本来以主上的身手完全可以毫发无损地离开,但他却偏偏回头了,这才中了一刀,而他们也根本来不及护下主上。
“主上……”
宇文晟回过神来,他将手上的信件扔给他们:“毁了吧。”
“什么?毁了,可这……”
这是主上好不容易盗来的下田布略图,为何转头就要毁了?
宇文晟没与他们解释个中原由,但他知道,这个田下布略图,绝对是假的。
但他已经猜到真的在哪里了。
“弥苦,雁过留痕,你以假乱真混淆视听,可终究还是藏不住的。”宇文晟唇畔扬起一抹嗜血浅笑。
——
“布略图?”郑曲尺一听是军中要事,立马捂耳:“算了,别告诉我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不是我一个小小工匠能够管得着的。”
付荣赞成道:“本来是不该告诉你的。”
郑曲迟瞪他:“……”我就客套一下,你还当真的了?
“但是,明日将军将要与夫人一道前往千树殿,为防夫人一无所知,付荣这才将事情告诉一二,希望夫人能够助将军一臂之力。”
“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赶忙摇了摇头道:“我不太行吧,我既不懂这个也不懂那个,哪能帮上你们那个威武神勇的将军啊。”
“夫人,明日千树殿将举行最终决赛,到时候弥苦住持、公输即若与七国大匠,全都会到场,你不必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你只需要站在瞩目的地方,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即可。”
郑曲尺咽了一口唾沫,她确认了一遍:“我?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她嘴角抽了一下:“你又没给我弄一张绝世容颜,我靠什么来吸引别人?”
付荣闻言顿时无语,这时宇文晟由王泽邦搀扶着“虚弱”走了进来,他视线望了过来:“只要你想,你就可以。”
郑曲尺看向他。
“我虽然今日不在场,可听闻你将弥苦与公输即若都引出来了,以往霁春匠工会的入围赛,他们决计不会出现在展场,你看,我的夫人哪怕只是参加一个入围赛,便可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他对她温柔地笑着,但口吻总有些泛酸的阴阳怪气。
郑曲尺见他脸色白得跟个鬼似的,想着近来他又病又伤,既惨又残,她叹气一声:“我这么做,你就可以少几分危险吗?”
宇文晟一顿。
“你若再受伤,恐怕我们都回不了邺国了,所以我会竭尽全力地助你。”郑曲尺认真道。
她不是不知道,他们这一程平安顺利,全靠着宇文晟的威名震着,一但有人察觉到他们的身份,没有宇文晟撑局面,他们或许根本就回不到邺国,只能埋骨它乡。
宇文晟手上紧紧攥着糖袋,面上却挂着笑意:“何时,你也心甘情愿于我为伍了?之前,不是还觉得我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其它人见将军与夫人准备要讲私话,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郑曲尺沉默片刻,小声道:“我畏你心性暴睢,亦敬你守家卫国,我惧你手染鲜血,亦知你待我宽容……宇文晟,哪怕我们做不成真正的夫妻,可我亦望你无病无灾,安康无恙。”
做不成真正的……夫妻?
他眼眸用力地睁着,红意染戾眼尾,尾端笑纹浮起,他缓缓抬起眸子。
“滚出去。”
郑曲尺心一颤,避开他的视线,一声不吭绕过他就出去了。
她虽句句祝福图他好,却也字字如刺。
“郑曲尺,你的眼中,始终无我,那我又何必对你怜悯呢?”
他看着手中染血的糖袋,直到今天,他才醒悟,只是这样一个她绣了图样随手赠送的廉价糖袋,便能叫他忘了生死,回头夺回。
她的影响力已经造成了他的困扰。
他曾见过他父亲为了他娘而癫狂失智的模样,他以往没有人爱,也不需要任何感情,一切阻挠他前进的人,都应该舍弃……
他走到烛火旁,握着它,静静地凝视着火焰片刻,最终将它放上去……
——
郑曲尺从房间出来之后,人有些茫茫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青,你怎么了?”蔚垚走过来。
在外面,他不能唤她的真名,省得被别人听见。
“蔚大哥,如果将军要杀我,你一定要救我。”郑曲尺苦丧着一张脸,两眼无神。
蔚垚好笑道:“你怎么又惹将军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