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还会有人被你们骗了吗?哼,我们才没有那些什么都没弄清楚,就急着下投的人那么傻。”
这话一出,倒是有些得罪人了,毕竟之前确实有不少人被“盘龙马车”的创新独特给震撼了,急着将“春赏银钱”下投了。
他们顿时皱眉不爽地瞪了说话之人一眼。
吵过架的人应该都知道,在吵架的时候,只要表现得越冷静,越不在乎,就越能激怒对方。
比方说,不管对方说得多难听,你不气,只以淡然中带着敷衍、敷衍中再带着嘲讽的表情看着对方,完美演绎“这里怎么有一个小丑啊”的心理活动,就绝对能够叫对方气得跳脚。
郑曲尺现在就是如此,任他们说得多难听,她都是一派和气自在,再微笑嘲讽:“有道是,别具慧眼的人世间少有,而就凭一己偏见、一时意气,就能判断别人的木器是好是坏的人,多不胜数,我向来尊重前者,对后者敬而远之,所以我尊重你们的决定,请吧。”
她再度摆出一副“请君速离,莫挡老子财路”的假笑模样。
再三的“请吧”,这下算是捅了他们那颗骄傲放纵的心窝了。
他们如今更不愿意走了,非得留下来理论理论一番,要不然就这样被她“撵”走了,岂不就是称了她的心,自认“一己偏见”,不是那“别具慧眼”之人了?
而在这里面有一小部分,则是投了“春赏银钱”的人,他们的心理一开始是气恼懊悔的,但眼下又被“阿青”那貌似高人不愁卖车的自信所迷惑,心底多少还是希望邺国工匠这次能争口气。
毕竟投票无悔,他们的投资已经下本了,自然是希望最终能够回本。
但凡商贾参与投票的展品,如果能千进十入围,不仅代表他们的眼光好,更能够通过“霁春匠工会”得知展品工匠的身份信息。
但凡能够入围的作品,皆为不凡之品。
如同前一届的“龙骨水车”,有一位商家与这位工匠谈成了合作,将此项技术应用到了实处,造福了一县的农业发展,一人迅速打开了知明度,一个则猛涨攀升的财富榜。
可以说,一个二等商贾,一旦有了一件压箱底的货品,便可瞬间一跃至一流富商的行列了。
每个来到这里的人,无论是工匠还是商贾,都在拿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去赌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但还是那一句,道成者能兴云致雨,走蛟入海便化龙,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一商贾愤哼:“故弄玄虚!”
一商贾怒斥:“妖言惑众!”
一商贾冷笑:“胡言乱语!”
一商贾呵呵:“虚张声势!”
郑曲尺:“……”他们搁她这么玩成语接龙呢?这么多废话,他们倒是继续走啊。
牧高义跟史和通一直在那里揣揣不安地看着阿青笑怼一众七国商贾。
本以为,他们被激怒后会撂蹄子走得更快,却没想到,这些人不但没走,还一副贱兮兮地留下开始了“成语接龙”,他们顿时也一脸无语。
他们刚才不还一副急不可耐,怎么说走的又不走了?
等什么呢?
好吧,史和通跟牧高义现在的心态,也已经完全被郑曲尺给带偏了,都没想起一开始,他们是想着留人的。
眼见场面胶着上了,这时一位穿着褐色麻布粗衣的老者,拄着杖走了过来,他一脸和气地对郑曲尺道:“老朽也是邺国的人,想不到能在老朽活着的一天,见到邺国工匠造出这样一辆了不得的马车,你能与我说说,它真的能够上路?”
听到这里面还有邺国的人,郑曲尺的注意力一下就放到他身上了,她迟疑道:“这位老爷爷,你是邺国的商人?”
他一个小老头,没有七十、也有六十几了吧,瘦瘦小小,微驼着背,穿着上不讲究软布华稠,戴着一顶圆帽,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唯一的特别,估计就是别人都对邺国制造恶语相向,他倒是搁这火烧炭烤的时候,饶有兴致地出现询问探究。
“是啊,不过老朽做的只是小本生意,可没多余的财帛捐赠给悟觉寺僧众,因为也只得这一枚春赏银钱,你若能真诚说服老朽,老朽便将它投给你,如何?”他乐呵呵道。
郑曲尺闻言,缄默且平静地看着他。
其实,她也一直在等,等这样一个合适的契机,来扭转一切。
这个小老头的出现,她不知是巧合还是特意,但他的出现却恰好解了她的围,他们俩如同祖孙般有默契,四目相对,一人慈祥地笑着,一人平静地看着。
别人没懂他们俩的暗中交流,这些商贾都以为郑曲尺会对其说,谁稀罕你的这一枚“春赏银钱”,你请吧。
却没想到下一秒,她满口应下:“好啊。”
商贾们顿时不淡定了,眼睛一个比一个瞪得大。
喂喂,你刚才对我们分明不是这个态度啊,你变了,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积极上进了?
一众商贾怒了,凭什么邺国的商人,她就如此待见?她这分明是歧视别国的商人,这是偏见跟意气用事!
好啊,她不是要跟这个邺国商人讲解这辆马车,说服他投“春赏银钱”吗?
他们硬气、赌气、又傲气地站在原地,就姑且听听她最终能够编出朵什么花来。
“请随我来。”郑曲尺引领那小老头走近盘龙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