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柯见她工事繁忙,便心领神会道:“阿青,你放心,叔不会忘了你交待的事,你赶紧去吧。”
“那好,叔你慢走,我先去了。”
穆柯颔首,朝她摆了摆手。
“好好,你别送了,快去吧。”
——
灰缝松动一事终于彻查清楚了,这事关于一部分工匠行事马虎粗糙,水泥砂浆勾缝不实,造成了松动、脱落等现象。
这种事绝不能姑息,按照她的要求,工匠们就算加工加点,这一部分都必须重新再来。
至于对工事敷衍了事者,她让工官们对其结了工钱后就放其归家了,工官却觉得就如此放了这些涉事工匠,未免太便宜他们了,需得另行惩罚。
本以为她这个一向对工匠们视如同胞的桑工会反对,但郑曲尺却对此缄默以对,将处罚一事交由工官接规矩处置。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人都得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起责任来,无论是她,还是其它人,都是一样的。
等到深夜之后,郑曲尺才揉着酸痛的肩颈回到住处,她刚一打开门……
便看到房中,伢早已恭候多时。
她的脸一下就黑了。
冤魂不散。
一照面,他就将她拉进了房内,并关上门。
郑曲尺下意识绷紧身体,甩了他的手,第一时间离他远一些。
“你怎么又来了?”
伢见她对自己竟如此避之不及,他错了错后牙槽。
但很快,他又甩开了这些多余不爽的情绪,直接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十日之后,哦,不对,已经过了一日,是九日后宇文晟便会带着他的亲随部队离开营寨?”
“蔚垚是这样说的,但我不确定。”郑曲尺淡淡道。
伢沉吟:“的确,以防有诈,我会去查探一下确实情况,倘若此事确认无误,那么这将是一个天大的营救机会。”
“随你。”
伢见她如此漠不关心的态度,眯了眯眼,深吸一口气压住腾起的怒火:“郑曲尺,在你还没有彻底脱离墨家之前,你还是我们墨家的一份子,你真当以为你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置身事外?”
郑曲尺扯了扯嘴角,自嘲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会给你当内应,给你传消息。”
要不然,谁管他呢。
倘若他不是救秋,而是救其它墨家人,她估计还真不一定会插手此事,虽然说,她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
见她如此油盐不进的态度,伢也动怒了,他阴阳怪气道:“你知道就好,我答应过你的事,我不会食悔,但郑曲尺,你必须助我救出秋,你倘若三心二意,背叛于我,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伢一双冰冷的眼瞳审视着她。
乍听之下,好像仅是一句警告的话,但郑曲尺最近神经过敏,却听出了些别的意思,她问道:“你是否还要我帮你些什么?”
伢还挺满意她的聪慧与敏锐,他道:“假如你口中的消息是真的,那我就还需要一份完整的驻地营寨图。”
郑曲尺蓦地抬起眼,皱紧眉心:“我已经告诉了你,关于秋羁押的具体位置,你为何还要整个福县驻地营寨图?”
伢见她满脸不情愿的样子,便心知她一定会拒绝。
所以,他干脆也丑话说在前头:“我要拿这驻扎营寨地图做什么就不必你操心了,但如果你不肯答应我,那么你跟我,就只能一拍两散了,往后不仅墨家要与你为难,宇文晟只怕也不会再信任你了。”
郑曲尺的眼神徒然冰冷地看着他。
她算是看明白了,伢是想让她即便是哪一日侥幸脱离了墨家,也不肯叫她与宇文晟等人为伍,他要彻底断了她想庇荫于宇文晟麾下的念想。
“好啊。”她语气平静地应下了。
是啊,世上安得双全法,她既想毫发无损地摆脱墨家的纠缠,又想获得邺国宇文晟的信任与庇佑,或许犹豫到最后,她哪一样都会失去。
她由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选择。
在打发伢走之后,郑曲尺却有些睡不着,她独自沉默走至了山顶高处,遥望着被夜色笼罩着这片森林,深邃的黑暗让人不禁心生恐惧,而她一夜皆心神不宁。
等了两天,郑曲尺终于见到了穆柯,她忙追过去:“穆叔,你有帮我将信交给蔚大哥吗?”
一张口,她就直接问起这事。
穆柯转过身,欣喜“:“阿青啊?哦哦,你说信啊,应当是已经交给他了吧。”
郑曲尺一听,眉毛紧张压下来,严肃问道:“穆叔,什么叫应当?你没将信交给他吗?”
穆柯见她神色不太对劲,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跟她解释道:“我那日前去,恰好他不在营寨之中,外出办事了,我等了一日都未见到人,因身上还有要务需得离营去办,于是我便只能将信先交给守将,等蔚垚回来后,叫他替我交给蔚垚。”
原来如此。
“可是,他并没有来见我。”郑曲尺喃喃道。
穆柯忙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封信上是写了些什么重要之事吗?不然,穆叔回营寨时再专程替你去问问蔚垚,是否收到信了?”
郑曲尺在思考。
倘若蔚垚当真收到了她的信,为何不来见她?若非他在等她亲自前去确认?
不对,他应该能够理解她目前的处境跟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