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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眸,看到了廊下所站之人。
  他墨蓝色的鬓角碎发被风吹来,一身白衣胜雪,外罩一件银狐裘衣,灯下,他的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尤其是双唇,更如同涂了胭脂般红润。
  与之更为艳炽殊丽的是,是他眼睛处的那一条红纱,妖娆于耳后飞舞。
  遇雪犹清,经霜更艳。
  正当黎师暗下心惊,普通乡下工匠的桑家,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不同寻常之人时,却听到旁边传来一道急切斥责的女声。
  “柳风眠,你站在那里吹多久的风了?你就不怕冷吗?”
  当黎师看到之前那个“怕生”的小姑娘,气鼓鼓几步奔跑过去,拉过了那名男子的手。
  而那名周身散发着令黎师不舒服气息的男子,将投注在他身上的诡谲深幽视线移开,倒是温驯地受着小姑娘硬声软腔教育。
  “他是谁?”
  宇文晟明知故问。
  郑曲尺讶道:“你听到了?”
  宇文晟笑得无害温柔:“你该不会以为,家中多了一个陌生人的存在,我还浑然不知吧?”
  “你这是不高兴吗?”
  “何以见得?”
  “你介意黎师?”
  “哦,他叫黎师啊。”
  宇文晟当然知道这个黎师,先前他甚至还派人专程去查过此人底细。
  虽然最后,在他身上没有查出任何可疑之处,但宇文晟却不认为这个叫黎师的人,真如调查背景中一般干净。
  两人就跟打太极一样,没个人肯好好讲话,最后还是郑曲尺受不了,直接告诉了他。
  “他……他是我二哥在鬼羧岭认识的工匠,他这一趟是特意来找他的。”
  “你二哥不在家,你们却放一个陌生人进屋,就不怕他满嘴谎话,全是欺骗你们的吗?”
  倘若她不是桑瑄青本人,说不准还真被他这番问话给将住了。
  呃,要怎么跟他解释,她还真就确定对方不是个骗子,才叫她大哥将人放进来的。
  见郑曲尺不吭声,无言逃避他的问话,宇文晟心道,外面不知打哪来的野男人,他都还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她就开始偏袒他了?
  “即使他与你二哥相熟,可你二哥不在家,难不成正旦那日他也要留在这里与我们一起过节?”
  她瞥了瞥院子里的黎师,小声跟他道:“二哥明天指定不回来,他等不到人,估计自己就会识趣走了。”
  “那今夜,你打算安排他睡哪?”
  要知道,桑家总共就只有三个房间。
  “让他跟我哥睡吧。”
  宇文晟闻言,却没再说话了。
  他脸上挂着春风细雨般的笑,眼底却泠之,这个黎师为何会忽然跑到桑家来,在明知桑瑄青不在家中的情况下,依旧死皮赖脸的留下不走?
  “今夜我需要遵循我柳家家规,抄誊宗祠祭奠祷文,不得受惊扰,你且与幺妹先睡一屋吧。”
  说着,他退回房中,自然而然当着她的面,就阖上了房门。
  郑曲尺:“……”
  她很聒噪吗?他要守夜抄什么祷文,非得要撵她走?
  看到两人互动这一幕,黎师本觉疑惑,直到桑大哥跟他解释:“我是桑瑄青的大哥,那是我家三妹,另一个是我家三妹的夫婿。”
  黎师这会儿才明白那两人的关系。
  但同时,他愈发觉得那个叫“柳风眠”的男子有古怪。
  也许桑三妹除了黑点,长相……没瞧仔细,但整体而言,由于“柳风眠”太过出众的外貌跟气质,却与一个乡下村女结为夫妇,着实叫人不得不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为了桑瑄青,看来有必要查一查这个叫“柳风眠”的底。
  “你们的三妹婿看起来还挺特别的……”
  那人给他的感觉,非富则贵,举手投足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因为他日常见识过太多这样的人,然而他更加深沉似渊,令人摸不透。
  他敢肯定,这个叫“柳风眠”的男子,绝不简单。
  而桑瑄青的三妹,如此单纯不谙世事,十分有可能是被他这张欺世盗名的皮相给骗了。
  桑大哥以为他说的是柳风眠眼睛上的眼纱,便解释了一句:“他患有眼疾,见不得强光。”
  说完,但见郑曲尺走了过来,心底十分满意宇文晟这一次的识趣,便道:“我们家中只有三个房间,你今夜与我一道吧。”
  然而,黎师却迟疑道:“这太麻烦桑大哥了。”
  “来者是客嘛,先将就一夜吧。”
  ——
  深夜,万籁俱寂之时,却有两拨人流转、一前一后“造访”桑家。
  但最后,身上却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势在身,才顺利混进桑宅。
  宇文晟见到潜夜而来的蔚垚时:“怎么受伤了?”
  此时的蔚垚贼狼狈,乱发篷松,还沾着枯草,衣服蹭得到处都是泥,最主要的是,手臂跟大腿还带伤。
  “太吓人了吧,夫人家是什么机关城吗?树上藏暗器,落地的草丛也有暗器,连墙上都布满了蛰人的木刺,我现在能好端端活着来见将军,当真是拼了老命了。”
  宇文晟嫌弃地看着蔚垚哭着控诉。
  他也是真没想到,普普通的桑宅,竟暗地里布置了这么多的陷阱……
  看来还真没冤枉桑瑄青,他这是干细作的活干多了,这都生出极端的危机感了,生怕被人无知无觉暗杀在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