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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郑曲尺却摇头:“我哪都不去,我的家就在福县,我从来没打算背乡离井,去别的地方流浪。”
  黎师明白了。
  她不仅“贪生怕死”,还怕“独在异乡为异客”。
  见黎师缄默不语,郑曲尺也知道没这么容易说服他“收手”,但她觉得他也不是非得“出手”,要不然他当初对付墨家时,何不顺势而为,先叫他们炸毁了城墙,再将人抓起来送宇文晟。
  他想毁坏城墙工事的目的,应当跟墨家是不同的。
  可具体他想做什么,打算什么时候做,她也猜不出。
  “说起来,最近……我总觉得莫名有些心慌。”郑曲尺长吁一口气。
  “心慌?你病了?”
  她白了他一眼,这是什么直男发问。
  不过她也不知道,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催促着她,不要停下来,一旦停下来,人就有些不安定。
  她望了望天。
  天色暗了下来,风骤然而起,乌云从西南方一个劲地被倾压向低空,阴冷透骨。
  “嗯?是要变天了?”
  刚才忙完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儿被西南风一吹,颈间兜了一圈灌入背部,确实感到有点冷了。
  “快下雪了吧。”
  黎师抬眸,眉头蹙成一个川字。
  郑曲尺搓了搓手上凝涸的干泥,看他那显而易见的烦躁隐忍表情,不禁觉得稀奇。
  这座冰山也会流露出人气来啊。
  她一番观察下来,两眼放光:“你……是不是很怕冷啊?”
  黎师此刻唇色青白,一向冷白的面容也有些泛紫青,他双唇抿成一条直线,憋了许久,才道:“北渊国,四季常春,从不下雪。”
  扑哧——郑曲尺乐呵的笑了起来,她恍然道:“你原来是南方人啊,这也难怪了,这种气候你们可受不惯。不过咱们福县也算不得大北方,入冬以来,也就零零碎碎下了些小雪。”
  尤记得,入冬以来的那一场初雪,是下在夜里,她与“柳风眠”一起聆听雪落的时候。
  说起“柳风眠”,她这段时间忙得连打屁都不成个数,也没时间去管他的事。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还在出任务,有没有回过家?
  眼看,她这也离家将近一个多月了,这离正旦(过年)也没几天了,她应该可以回家一趟。
  之前当石匠的工钱她早就托人送回了家,不知道大哥他们收到钱,有没有高兴得马上跑去杀头猪来腌腊肉熏。
  其实福县这边的生活方式跟云贵川相似,每年过正旦家家户户都会提前去置办年货,县里村里都有赶年集,热闹非凡。
  她想着回家前,她得先去买些红纸、香烛、点心、糖果、玩具这些带回去,玩具是拿去哄幺妹的,至于其它欠缺的,等回家跟大哥、风眠他们商量、讨论下再一块儿去买。
  她想着想着人就傻笑了起来。
  可明明鬼羧岭离河沟村就这么近,她却这么长时间都没空回去一趟……她唇边的笑有些无奈,忽然有些想家了。
  “你在想些什么?”黎师从坡上下来了。
  她见变天了,也不再继续去勘察粘土,打算打道回府。
  背起小锄头:“这不快正旦了,我这两天跟工官们交办一下,就调沐休回家过年了,你呢?”
  黎师一听“正旦”,这才意识到快过年了,难怪这段时日锯子一直在催促他回福县一趟,说是杏宛的书案上,北渊那边送来的信函都快堆砌成山了。
  以往“正旦”都是大办,可今年他却没打算回去了,若他真回了北渊,只怕宇文晟下一刻就会让公输兰身首异处。
  这一次,是他失算了。
  他当真以为以公输兰的痴心,再加上公输家的声望名誉,定能让宇文晟娶了公输兰,却不想他竟拒绝了。
  他了解公输兰,她对宇文晟用心多年,哪怕他强硬将她带走,她也定会再寻机会回到宇文晟身边。
  所以,他还是得想办法让宇文晟,不得不迎娶公输兰。
  这件事他本有计划,便是想寻机毁了城墙,借助原随跟银枭之手,只因他不能够明面上与宇文晟彻底交恶,如此一来,公输兰便是半分机会都没有了。
  一旦福县缺失了鬼羧岭这一带的城墙,情况危矣,他便有机可趁。
  他手底下的厉害工匠何止千万,以恩相协,足可迫使宇文晟低头,以换取邺国边境之安危。
  只是……一切的情况,在遇上桑瑄青之后,便脱离了他原先计划的轨道。
  要说,对她半分不满都没有,那是假的,她的横空出世,叫他如今是前不得,退不甘,进退两难。
  倘若是别人,他早就叫她在这世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但偏偏这个人是她。
  留给公输兰接近宇文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如何才能叫他的妹妹多年夙愿得偿呢。
  黎师一双琉璃天青般的眸子望进她眼里,淡淡问道:“你不带着我吗?”
  郑曲尺听着奇怪:“我为什么要带着你?”
  黎师用如同笃定一般的轻淡语气道:“那你不担心我会趁着你不在之时,对你为之付出良多的工事做些什么事情?”
  这是威胁!
  赤果果的威胁!
  可恶,偏偏她还真担心起来了。
  “……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也可以跟我回家一块儿过年,人多热闹,这不就是多了一双筷子的事嘛。”她邀请得挺言不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