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看走漏了眼,穆柯也就不说什么了,但听说她已经迷途知返,他好歹有些甚感欣慰了。
“叔知道你跟墨家有牵扯,你只怕是岁数小,误入了歧途,遭了别人的利用。这事叔跟你透个底,你得趁早有个决断,将军迟早会考验你一番的,你可千万别在关键时刻晕了头,知道不?”
郑曲尺一听这话,却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穆叔?你怕不是一个普通的工官吧,还是我给墨家当细作的事,根本算不得上什么大事?要不,怎么都传开了?”
穆叔看她懵了的样子,不由失笑:“胡说,你都当上细作了,这事关系还能小?我的事以后会告诉你,总之,记住叔的话,将军对你已经是网开一面了,我看得出来。所以你千万别再犯糊涂,只要你肯全心信任将军,只对他忠心,以后你就绝对不会后悔。”
信任宇文晟?
她得长一颗多大的心,才能让自己忘了他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啊。
郑曲尺其实也想过这些问题,但见穆柯将它拿到明面上摊开来说,这其实相当于对她开卷考试了,如果这样她都能答错了,别说赠柯,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救了。
“嗯,柯叔,你放心,我不会再犯糊涂了,这会儿一下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我再不懂事,也该多想想未来该怎么走了。”
她这话听着是顺着他的意思来,但实则她却是在跟自己讲。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叔活了大半辈子,都还想追求功成名就,何况是你这年纪呢,你或许一时会被美好辉煌的前景给诱惑,但这些靠的该是你的真本领、是你脚踏实地得来的,才能叫你往后余生能够安心走下去。”
他讲着讲着,情绪就有些激动起来,就跟他曾也经历过这么一遭的困顿与迷途,最终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东西之后,才终于幡然回头。
郑曲尺赶紧上前抚拍了下他的背,替他平复下来:“我晓得,你看看我啊,我就站在叔面前,你看我像那种人吗?我虽然年纪轻,但是我脚步从不虚浮,至今为止的每一步,我都走重甚重,有时候回头看时,那些脚印还都历历在目呢。”
穆柯听着她轻松温和的讲述,人就像泡在春暖花香之中,言谈其实就是人衣着的精神部分,它可以叫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身上如熠一层润而不刺目的琥珀之光。
就跟她一样。
“好、好。”
她到底是跟自己不一样啊,想当初同样的年纪,他却是半分都赶不上她心中的成熟,与她交谈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情,她都不迷茫惶然,都能够有足够的底气跟阅历来说服别人。
她或许需要的,并不是别人的教导,而是放手给予她更大的天地去翱翔高飞。
能飞多高呢?
穆柯的心,这一刻变得无法安宁,它在那里跳跃着,颤抖着,为这无法预知,却确实可以期待的某一天而兴奋不已。
“阿青,你听过霁春匠工会吗?”
从“桑老弟”变成“阿青”,这是穆柯从内心对她的态度转变,他想好好培养起她,将这一株由他挖掘出来的幼苗,浇水施肥。
郑曲尺点头:“听过。”
穆柯一讶:“你在哪听过?”
郑曲尺:“……”
喂喂,他忽然一下这样问,搞得她都慌了,她难道不应该听过吗?
的确,如果不是黎师告诉她,她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但这件事情难不成在工匠中还是件秘密不成?
还不等郑曲尺替自己辩解一二,穆柯倒是自己给自己说通了。
“是墨家的人给你说的吧,既然你知晓,那我便也省了口舌了,二月初春,工匠魁首便会在巨鹿国的雍春举办霁春匠工会,届时将是七国工匠不可多得的一件重大盛会,我等必然是要去一趟的,到时候我想跟将军求个人情,将你一并带上。”
郑曲尺愣了下:“穆叔要带上我?”
“对,带上你。”他认真道:“阿青,人不能只困于眼前这方寸之间,如果有机会,就该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外面的天地究竟有多大。”
郑曲尺说过,她这人不犟,只要对的,是真心为她好的,她都感激听劝。
“我倒是想去,可是这个霁春匠工会是人人都能去的吗?”她有些不确定。
虽然黎师也说过要带她去,可她对他并不信任,总觉得他看起来好像藏着很多秘密似的,所以打一开始,她就没计划过跟他一块儿。
“自然不是。”穆柯笑着拍了拍她肩膀:“可你能行啊,叔已经将你的起土器早就报上县里的工匠会审核了,若这一次再加上起吊机,你的工匠评级应该能够顺利下来。”
郑曲尺傻傻的看着穆柯:“叔……这么、么简单就行了?”
她甚至都还没有露面,这事就有人代劳替她跑下来办了,她简直不敢相信。
“当然不简单了,但你有两样作品,我再加上你的蔚大哥,愿意替你担保你的起土器与起吊机于工事上的重大贡献,所以这才如此顺利。”
蔚垚?
这一段时日,他忙,她也忙,两人碰面的机会挺少的,再加上他好像对她还有些尴尬,她虽说不再计较他告密的事,但一时半会儿也兴不起以往热情,也就没主动找过他。
没想到,他默默在帮她争取工匠评级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