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筠躲回屋内,就将那纸团丢进烛台里烧了。凝竹知道后,气冲冲替她去喊来护院搜查,但院外什么人影也没有。
第二日的时候,墙外又丢来一个纸团,同昨日那般,上头写着道歉的话语。楚筠送它与昨日的弟兄烛台相见。
第三日,楚筠清晨刚起,一个纸团就从窗台外滚落了进来。许是已经知道了这是何物,楚筠这次平静了许多。
而这次的纸团上,除了道歉的字迹之外,底下还画了两个简单的小人。
一个小人束冠,是男子,另一个小人梳簪,是女子。那女子挥舞小拳,男子则被揍倒在地,大张着嘴求饶。统共不过寥寥几笔,勾出的小人却生动俏皮,惟妙惟肖。
楚筠纳闷,那魏淮昭此回究竟是想做什么呀?
因那女子与她竟有几分相像,这个纸团便在楚筠手里多看了两眼,但和它弟兄的归宿并没有区别。
再一日,才刚用完午膳,楚筠又瞧见了新鲜的纸团。
这回的两个小人还互相对话了。女子眼前摆满一桌珍馐,拍着桌子问“还敢么?”,男子则饥肠辘辘嗷嗷抹泪,答着“再也不敢”。
小人腮旁画着两滴飞洒而出的泪珠,着实太逗了。
楚筠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凝竹也过来瞧了瞧。
她猜不着那魏公子的心思,但总觉得他定藏了戏弄姑娘的想法。
凝竹正色道:“姑娘莫被骗了。这些小人兴许就是为了降低姑娘的警惕,好在下次的纸团里塞藏些捉弄人的东西。”
楚筠的笑容一滞,再一想象心中便慌了,连忙将纸丢去了一旁。
“那可太过分了。”
噗呲,纸团冒起一缕青烟,身葬烛台。
新一天的纸团,不负所望地出现了。
杏柳先小心翼翼过去捡了起来,展开。
楚筠远远问她:“里头可有东西?”
杏柳回话:“姑娘,没东西,但道歉的字迹下有画。”
楚筠犹豫半天,抵不过好奇,伸出了手:“那就,拿来我瞧瞧吧。”
这次的画上,女子指使男子打扫堆积如山的落叶,男子抄起箕帚任劳任怨,汗如雨下。
又如,女子倚靠亭中叫男子钓鱼,男子脚滑跌落河流,口吐水泡顺风飘远。
还有,女子脚边的狸奴乖巧温顺,男子身旁的豺狼对其腿脚紧咬不放。
一连几日,楚筠书桌上的小人画也堆起了几张。
凝竹总觉得魏淮昭必有后招,盯着这边的护院加强搜寻。
杏柳实话实说:“凝竹姐姐,那可是魏将军府的大少爷,我们府上的护院怕是拦不住的。”
凝竹恼道:“那总不能任他惊扰姑娘。”
杏柳想了想:“有没有可能,魏公子这回真的只是来同姑娘认错的?”
凝竹愣住了,思考起了杏柳这话。
所以那魏家公子此回真的没有耍任何花样,仅仅只是在道歉?
魏淮昭频频来丢纸团道歉的事,起初只是姑娘院子里知道,后来也传到了老爷夫人那儿。
因女儿受惊一事,楚筠的娘亲还跟夫君置着气。眼下二人听了下人回禀,觉得那小子此回倒是有些诚意。
楚老爷觉着,兴许是芸芸这回病倒,将那少年人也吓着了,一夜之间似乎稳重了不少。
魏兄这儿子,他也是自小就看着的。少年心性虽重,但知他品性是好的。此番又负荆请罪,便劝慰夫人且先由着小辈们去。
魏淮昭日日丢来纸团道歉,虽说不足以挽回他在楚筠心里的过往印象,但至少在虫子这件事上,她的气已不知不觉消了大半。
可这日天色已晚,楚筠都准备盥洗就寝了,也没见有新的纸团。
她唤来杏柳问:“今日的画呢?”
杏柳回道:“姑娘,今日没有见着。”
没有?
楚筠有些奇怪,问她:“是不是没留意到?”
杏柳便说道:“奴婢时刻盯着呢,确实没有。”
楚筠确认没新画可看后,默默地抿了抿柔唇。
没有便没有,她压根也没有想要看。
他最好别再来了,整日偷偷摸摸往她院子里丢东西,她这里又不是什么杂屋柴房。
楚筠掀过被子兜住了脑袋。
凝竹怕这几日姑娘的心思都在小人画上了,忘了礼物的事,过来提醒道:“姑娘,过两日的生辰宴可还去?该送的礼还没备呢。”
楚筠在被茧里翻了个身,声音闷闷传出来:“我没有忘。”
她就是不大想去。
可那毕竟是她堂姐,自小两家走得便近。虽然她总说些自己不爱听的话,但她的生辰宴还是不得不去的。
楚筠想了想,说道:“那明日就去我那铺子里挑一挑吧。”
送首饰总是不会出错的。
楚筠娘亲当年嫁过来时,嫁妆里就有几间铺面。其中一间首饰铺子娘早早就送给了她。
翌日一早,楚筠先给铺子里传了话,让他们把最近的新出款式都先备好,她也好做挑选。
等用过午膳后,她便坐上了马车往铺子里去。
楚筠的铺子所在街道繁华,街首的酒楼亦是人来人往。
季常斐正在雅阁中饮酒。他手里摇着把花里胡哨的扇子,临窗斜靠,两腿交叠,就架在侍奉家仆的肩膀上。身后则使唤婢女替他垂肩捏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