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木雕上出现的裂口,就好像此刻横亘在他与公主之间的沟壑。
到了晚上。
公主睡着后,柳嬷嬷找到裴护,低声询问他。
公主从宫里回来那会儿还很高兴,怎么这会儿又不开心了?是不是白天在书房,你和公主说了什么?
裴护看向远处,目光深邃又寂寥。
他对自己的事避而不谈,缓缓道。
有温太傅在,公主会没事的。
前几次公主心情不佳,不都是温太傅哄好的么。
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柳嬷嬷与裴护的感情也很深。
看得出他有心事,就又多问了几句。
裴护却有心回避,并未同她多言。
天气越来越寒冷。
将近年关,街市上每天都有采买年货的人。
自那天和裴护闹过脾气后,慕辞就没再出门。
她几乎一整天都待在书房里,而且必须要裴护待在旁边。
每天起来第一件事,也是找裴护。
连柳嬷嬷都感觉到了一丝蹊跷。
公主这几日的种种表现,就好像生怕裴护会突然不见了似的。
每年的年底和年初,都是朝臣们最为忙碌的时候。
皇帝白天忙于朝政,晚上也想得空放松放松。
但除了兰妃,他也不愿召其他妃嫔侍寝,因为他现在越来越力不从心,不想让其他人知晓这事儿。
毕竟,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兰妃这样爱他、体贴他、包容他,在她面前,他能够做最真实的自己。
然而,兰妃自上次受过皇后的胁迫,怎么都不肯让皇帝碰,就算勉强侍寝,也是格外敷衍。
这令皇帝格外郁闷,却又舍不得责怪她,只怨皇后吓坏了她。
而另一边,随着兰妃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重,皇后对她的恨意也就越深,同时也恨皇帝的凉薄负心。
帝后之间的嫌隙不知不觉地扩大。
年底本不该有什么调动,皇帝却以体恤皇后为由,分了她的权。
他效仿先帝的做法,在后宫增设辅佐位,让丽妃与德妃帮着管理后宫,避免皇后独断专权。
这一做法,彻底寒了皇后的心。
当天圣旨一下,丽妃就扭着腰肢过来阴阳怪气。
丽妃和那些乌合之众离开后,皇后绞断了佛珠的线,心里的黑暗不断扩散,一发不可收拾。
断线的佛珠掉了一地,发出一阵落地与滚动声。
皇后心烦意乱,听不得任何噪音。
都给本宫退下!
其他宫人都退到殿外,唯有玉蝉嬷嬷随行伺候。
皇后恼恨得喘着粗气,坐在主位椅上。
她紧抓着木制漆金扶手,眼神决绝生怨。
安阳不认本宫,昭阳那个煞星又一直待在宫中,本宫迟早会被她害死!
玉蝉嬷嬷忧心劝道,娘娘,不会的
皇后当即怒声反驳她。
怎么不会?皇上现在分本宫的权,他日就会废了本宫的后位!为今之计,只有先将昭阳赶出宫去,让她离本宫越远越好!
为保住自己的后位,此事宜早不宜晚。
第二天,皇后就亲自去向皇帝请旨,要让慕卿卿搬去宫外。
皇帝以前疼爱慕卿卿,自然舍不得。
可现在,她屡次三番令他失望,而且,他一直觉得,自己夜里那般不正常,必定和上次被慕卿卿惊吓有关系。
因为,御书房那次之后,他才开始有心无力。
兰妃也说过,像他这么强壮的身体,肯定不是纵、欲过度所致,而是被吓得有了心结,才无法施展。
在贺兰倩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只要皇帝无法再展雄风,对慕卿卿的怨就会增加一些。
所以,当皇后提出让慕卿卿搬出皇宫,皇帝并未反对。
没了皇帝的阻挠,皇后办起这事儿就顺利多了。
按理说,像慕卿卿这样受宠的公主,一般是可以住在宫中直至出嫁再开公主府。
即使先开公主府邸必定也是要千挑万选的,并且还会举办搬迁大礼,昭告天下。
但如今,在皇后的操办下,慕卿卿根本没有机会挑选的机会。
安排给她的公主府,是曾经某位将军的府邸,那人战死后,又没有留下子嗣继承家业,府邸就被朝廷收了回去。
门匾一换,就变成了昭阳公主府。
种种迹象都彰显了皇家对昭阳公主的不重视,以至于,提前得知这消息的礼部大臣们都在私下议论起来,猜测这昭阳公主是不是失宠了。
之后,这些猜测就一传十、十传百,说着说着,就成了真了,然则这些都是后话。
宫人前来昭阳殿传旨时,慕卿卿都傻眼了。
她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地面,耳边嗡嗡作响。
父皇要我搬出宫?不不会的,父皇怎么会舍得让我搬出去呢!
她是父皇的开心果啊!
她走了,谁来体贴父皇的心,谁去安抚他的坏情绪!
慕卿卿的情绪由茫然转为气愤不解。
她甚至怀疑那圣旨的真假,非要去见皇帝。
但她被禁足,没有皇帝的召见,根本不能胡乱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