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玉瞧瞧旁边的赵将军,脸上有些挂不住,悄悄红了。
赵将军一心还在见到云裳孩子的震撼中,没在意这两人的互动有什么不对劲。
他见沈渊停下不说话了,凑上来说:“渊儿,先把糖水喝了,老吴说你早上没吃东西。我已经让人去熬骨头汤了,你肋骨断了,最近要好好补补……”
沈渊看着这个带头抓他的首领,上午还凶神恶煞,现在却慈眉善目,对他关爱有加。
沈渊满心疑惑。
席玉说:“这是你外祖麾下的赵锐将军。”
“赵将军?”沈渊当然知道外祖军中的人和事,心里暗惊,问,“可你怎会在京城?”
“自云裳进宫,云老将军就知道,云家军保不住了,让我们解甲归田,另谋出路。”
赵将军眼神里沉淀着沧桑。
“可我们不甘心啊!云裳在军营里跟我们一起习武,一起掌兵,她就该是翱翔于蓝天的鹰隼!怎么能被折断羽翼,做那皇宫里的金丝雀!”
沈渊边咽下席玉喂过来的糖水,边回忆起母妃被关在皇宫里的凄凉一生,对赵将军的话深表赞同。
“所以我召集了云裳的手下,悄悄集结到京郊,打算想办法偷梁换柱,把云裳救出来。”
“所以,你们送了吴院判进宫当太医,成为你们的联络人?”沈渊问。
赵将军点点头。
“那为何没有实施?”
赵将军苦笑一声:“云裳喜欢上了那个狗皇帝,不愿意出宫。狗皇帝对云裳也很好,我们见云裳自己开心,便在这里蛰伏下来。想着离她近,万事有个照应。”
沈渊心道,一开始,的确如此。可这样的好日子,从他出生,便结束了。
果然,赵将军接着说:“可自打你出生后,那狗皇帝便忌惮云家,忌惮你,冷落云裳,让她在深宫里自生自灭!”
赵将军怒从心生:“我们劝云裳,带着你出宫,回西南去。大不了我们离开大荥,去安南生活。”
沈渊心道:母妃为了父皇,怎么可能舍得离开皇宫!
赵将军叹了口气,说:“可是云裳为了你,不肯离开。”
沈渊一口糖水还没咽下,被赵将军的话惊得呛到了,猛地咳嗽起来,牵得胸口、肋骨疼得不得了。
席玉急得放下糖水,连忙抚着胸口给他顺气。
沈渊又咳又疼,这下泪水真的流了满脸,整张脸都涨红了。
席玉突然意识到什么,对赵将军说:“将军,阿渊还有伤,这些事,还是等他养好伤再说吧。”
赵将军也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沈渊却不干了,他反握住席玉的手,说:“我想知道!”
席玉担忧地望着他,说:“养好伤再说吧。”
“不!”沈渊摇头,一着急又要咳嗽起来,“我不要稀里糊涂的!我已经糊涂了十几年,我不想再糊涂下去……”
席玉不忍看他,悄悄回握住他的手,对赵将军点点头。
沈渊问:“将军方才说,母妃是为了我,不肯离开皇宫?”
“云裳说,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再者你是名正言顺的皇子,离了皇宫,就失了身份,她不希望你被人指指点点。”
沈渊一颗心开始往下沉。
母妃竟是为了自己,才甘心留在皇宫?
“赵将军,你是不是弄错了?从我记事起,母妃就从未疼爱过我,我每天挨打、挨罚、母妃甚至想杀了我!”
“那是因为云裳认定你潜龙在渊,希望你有真才实学……可狗皇帝不允许你有本事,所以云裳不得不装成对他忠贞不渝,为了得到他的垂怜,逼你好学上进,以求帝宠。”
沈渊突然发现,母妃是那么成功。
不仅父皇被她骗了过去,整座皇宫的人被她骗了过去,就连他自己,也不曾有过任何怀疑……
赵将军顿了顿,又说:“这样一来,别人也都以为云裳是为了争宠才逼你,即使你学有所成,他们也只会恨她……”
这些话似擂鼓,一记一记地敲在沈渊的心上,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可是,母妃为何想淹死我……”
“你已经成年,名声越来越盛,再这样下去,只怕有心人会盯上你!云裳出此下策,想让你醒悟,学会收敛光芒……幸好,你没有枉费云裳的一片苦心!”
沈渊脑海里仿佛有一道闪电劈过,心道:原来如此!
难怪这一世与上一世如此不同。
上一世,他落水后被子桓救起,得了子桓的庇护,行事愈发高调,结交寒门学子,营造君子名声……
这些作为在丞相眼里,恐怕就是笼络新科士子,获得民心支持。
难怪沈淏会恨毒了他!
难怪庇佑他的席玉、他的至交好友,也都被视为同党,全都被一同处死!
而这一世,沈渊大彻大悟,学会了示弱,学会了蛰伏,母妃才开始了后续的筹谋。
“那……母妃的病,是她故意放出的风声?”沈渊问得有些急切。
“没错。云裳以前就跟着军医学过不少医术,给自己扎几针,改变脉象,骗过宫里的太医,易如反掌。”
“母妃没有病……”沈渊心里突然多了一股期盼,躺都躺不住,他撑着身子,忍着剧痛,问得小心翼翼,“那母妃……是不是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