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一些,便看清这人相貌颇儒雅,称得上斯文俊秀四个字。只是眉眼之间微微带着几分阴鸷,让人一看便觉得此人不好接近,而且不大好惹。
秦时觉得他身上的“不好惹”又跟钟铉不同。钟铉的不好惹是因为自身能力强大,给人的感觉是他看不顺眼的人,他出手就能整死对方,而且他也将这能够整死人的能力明明白白的展现了出来。
但眼前这人的“不好惹”单纯是因为他拥有一定的权势,或者他的周围有可利用的人或事。
总之就是这么一种微妙且有些玄妙的感觉。
秦时还在揣测这人的身份,就听身边的贺知年极轻的说了一句,“这是裴元理裴中尉。”
秦时心中恍然,原来是他。
贺知年跟他说起过,这个时期的宦官多有在神策军中任职的,因此裴元理这样的内官,外官也会尊称一声中尉。
这还是他在现实中头一次遇见内官这种神奇的存在,哪怕有夜色作掩护,他也只敢悄咪咪的扫两眼,他知道有的人对于别人的视线是非常敏感的。这位裴公公就给他这样的感觉。而且紧盯着人看,也未免有些太失礼了。
裴元理十分冷淡的跟钟铉点了点头,目光一转落在他身后的两人身上。大约贺知年的变化太大,他看了几眼才“哦”了一声,“早几天就听说小贺你回来了……你这一趟,辛苦了。”
贺知年便客气的行了礼,“不敢称辛苦……见过公公。”
裴元理的目光便转向秦时,“这就是你们请来的帮手?怎么还带着这么些小东西?”
秦时与他目光相碰,微微一笑,“您好。”
他对做太监的男人没有歧视,但也没有什么好感。史书中太监弄权,祸乱朝纲的例子数不胜数。他们大约距离权利太近,所以对于权利的渴望也远远比普通人更加强烈——裴元理既然进了神策军,就不会是对权利毫无追求的人。
而且秦时觉得这种人自己并没有什么惊天地的能力,都是狐假虎威。明知道别人对他们客气是忌惮他们的主子,却还要摆出一副耀武扬威的架子,显得……特别愚蠢。
他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些祸国阉臣的形象也多是既蠢且毒,因此对于裴元理,他心里难免会有一点儿先入为主的印象。
裴元理看到他仿佛毫无心机的笑容,愣了一下。在他看来,这小子对他的态度是有些轻慢的,怀里抱着的小动物也并没有放下之后才来行礼……当然也有可能是怕它们在宫中乱跑惹来麻烦。
他打量秦时勉强长到肩头的头发,心中有些恍然,“外域之人?”
秦时一下子兴奋起来了,他的外国人的身份证终于派上用场了吗?!
“你怎么看出来的?”秦时乐呵呵的看着裴元理,“我是楼兰人……唉,遭了灾,又是天灾,又是妖怪的,闹得不得安生,整个城都没了。家没了,亲人也都没了,只能跟着贺都尉来你们这里讨生活……难啊。”
裴元理,“……”
这自来熟的傻小子。裴元理心想,遭了灾是什么高兴的事吗?!怎么还乐呵呵的?或者他以前的家人对他不好?
裴元理见他眨巴着大眼睛充满期待的看着自己,觉得实在没必要跟一个番邦蛮夷说太多,便敷衍的点了点头,“瞧着你不像是中原人,口音也不像。”说完快走两步追上了钟铉,不再搭理这个粗鄙的外域小子。
秦时冲着贺知年狡黠的一笑。
贺知年却又好气又好笑。裴元理老奸巨猾,心机城府绝不是他们这样年纪的人能想象的,再说狐假虎威这种事,真要做起来也是要有资本的,两年不见,裴元理手里已经掌握了大半的神策军,能够动用的筹码可比他们镇妖司大得多了,也只有秦时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才会当他是个普通宦官。
他瞪了秦时一眼,做了个口型:你惹他干嘛?!
秦时耸耸肩,心想爷高兴。
爷就是看不惯有能力的人不得不冲着这种一心弄权的人低头。爷也是个人,是人就会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印象……不行吗?!
钟铉暗暗纳闷,白天见面的时候并没听秦时提起什么外域之人的身份,怎么一眨眼成了楼兰的人。他正要收回目光,就瞥见这小子跟贺知年挤眉弄眼的使眼色。
钟铉,“……”
钟铉心里也有些好笑,心想这胆大包天的混账小子,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回头一定好好的问一问李玄机。
裴元理引着他们来到一道虚掩的小门外,指着眼前这道门对贺知年说:“从这里进去就是寿元殿做浆洗的地方。我和老钟反复试探过,只要不越过了浆洗房,许昭容便不能察觉我们的动静。”
他以为贺知年才是钟铉找来执行任务的人。
贺知年转头去看秦时,见他放下了怀里抱着的狼王和小黄豆,嘱咐它们说:“不可靠太近,一切以自身安危为要。”
小黄豆第一次独立完成任务,兴奋得不行,拍着小胸脯保证自己一定能做好。
秦时抖了抖身上的大氅,觉得这个内里衬着毛皮的衣裳当个垫子也勉强可以抵挡地下的寒气,便垫着它盘腿坐了下来,目光与狼王对视,见它点了点头,便分出一缕精神力,十分和缓地慢慢探入了狼王的经脉,随着它的经脉缓慢游走,渐渐凝聚在了它的双眼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