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明诧异,不明白樊锵在哪里结下了这样一路仇人。樊锵却认出他就是当日到达西宁的时候,曾在驿馆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师兄弟当中的一个。师兄乃是狍鸮的精神体,后来在野羊坡与阵法内斗,死在了阵法中,这位师弟倒是一直没有再露面。
樊锵还曾经派人跟踪过这人,只是一不留神就让他走脱了。他们那时还以为师兄是他们当中的领头人,对这位师弟并没有多加关注,如今看来,这位师弟才是深藏不露的狠角色。
樊锵抬手,在小灰狼背后缓缓地抚摸两把。他想难怪秦时总爱抱着这些小东西揉来揉去,原来当真有助人凝神的功效。
小灰狼,“……”
樊锵就维持着撸毛的姿势跟这位师弟聊起天来,“你这一路也挺辛苦的,为了这么点儿东西,煞费苦心……不容易啊。”
师弟笑而不语。
自他身后的山林之中不断地有人走出来。起先都是粗衣短打的青年农夫,再后来就是生活在山林中的野兽。体型大一些的有野羊野鹿,体型小的多是狐狸野狗,它们像那些随从似的,默然无声的在师弟身后列队。也有些沉不住气的野兽就在队伍前端派来跑去,仿佛掠阵一般。
山林中的气氛也因此变得肃杀。
洛娘子手中架着弓箭,心中却惴惴,颇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带着人来蹚这一趟浑水。这些人不知是什么来路,但从当先那人身穿道袍来看,极有可能就是当日在这里挖坑设伏之人。如果魏舟始终不能出现,她不知道樊锵能有什么办法突围。
樊锵手下虽然都是身经百战的骁勇战士,但他们大约是不懂道术的。而且只有这么二三十个人,远不能与对方的人数相比。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洛瑛此刻只能暗暗祈祷,盼着魏舟别真的被这些杂毛道士给害死了。若是能度过这一场难关,他们洛家跟魏舟、跟追云观也算是搭上了关系,日后有事相求也好开口。
洛瑛苦中作乐的想,万一她没有那么好命,跟这些人死在了一起,也勉勉强强算得上跟追云观搭上了一点儿关系,日后长兄有事求上了追云观,说不定追云观的道士们看在他们洛家曾有人跟魏舟一同赴死的交情上,肯伸手拉长兄一把。
正胡思乱想,就听樊锵问道:“魏舟呢?”
师弟哈哈一笑,“他呀,大约是回不来了。”
野羊坡那件事是一场意外,谁能想到狍鸮会暗中生了反心呢。自那之后,他已经不再信任这些半路收下的妖怪了,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他就不信了,都这样了那几个还能逃出来。
樊锵却觉得这话说的有些虚张声势,他若是真对自己的手段确信不疑的话,大约就不会把他们这些帮手放在眼里了。
此时此刻,他们却防备着魏舟有帮手,生怕这些帮手再加上魏舟自己,就破了这个陷阱。
樊锵忍不住就笑了,“这么怕我们吗?”
师弟微微变色,目光向下,落在了小灰狼的身上。
小灰狼两只肥嘟嘟的前爪搭在樊锵的手臂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师弟看着它,目光渐渐变得有些迟疑。
樊锵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小灰狼。这小东西初见的时候好像还没有这么胖,大约还是秦时喂得好吧。他养的鸟也都是肥肥胖胖的。
樊锵唇角勾了勾,将小灰狼放在了脚边,“乖,自己躲起来,等着你爹回来接你。”
小灰狼却没有跑开,而是懒洋洋地坐了下来。见樊锵抬脚用靴子尖来推自己,有些不高兴的往旁边让了让,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樊锵,“……”
这小东西被人养的久了,好像失去了警觉性,变笨了。樊锵心想,他们明摆着都要打起来了,这小东西竟然也不知道找个安全地方躲着。对面那么多野狗什么的,也不知道它能不能打得过……
师弟见樊锵将小灰狼扔到一边,眉宇间一丝迟疑的神色也散开,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他手中握着长剑,冲着樊锵所在的位置一挥,“他们逃不出我的地灵圈,给我上!一个活口都不留!”
身后那群随从便如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般,分开两路,朝着樊锵等人站立的位置冲了过来。比他们动作更快的,就是那群野狗狐狸,它们一路兴奋的嚎叫着,冲在队伍的最前方。
饶是樊锵这等沙场老将,见到这般阵势,头皮也微微发麻。但同时,融于他骨血之中的战斗本能也瞬间被激活,樊锵有条不紊地将手下的人聚在一起,洛娘子的人被他安排到了最后方。
洛家的护卫樊锵完全没有接触过,不知战力如何,樊锵不会将这样的人放在身边来拖自己人的后腿。更何况,萍水相逢,谁知他们是忠是奸?
洛瑛自然也不会在这种时候逞强,这本来也不是洛家惹来的麻烦。她一言不发带着自己的手下往后撤,将主场交给了樊锵。
洛瑛很快发现退后也有退后的好处,地势高了,看的更远,她倒是可以给樊锵做个远程帮手。他们如今总归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如果躲在后面做了缩头乌龟,无论这一关能不能挺过去,他们洛家都别想再跟追云观攀上关系了。
西河口这一段路,两方人马相隔不过数百米,连人带兽,冲过来也不过在几息之间。
樊锵手中握着宽刀,身形稳如山石,双眼正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冲在最前方的那头野狗,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有一道黑影闪过,条件反射的就要挥刀,却忽然反应过来从这个角度窜过来的,只能是小灰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