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年仰头看了看夜空,仿佛群星闪烁的墨玉一般的夜空上刻着一个巨大的表盘似的,然后他对秦时说:“丑时二刻……快了。”
秦时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不远处的火堆还燃着,火光照亮了周围横七竖八躺倒的人和稍远一些拿着兵器巡夜的身影。再远一些的城墙上方,军旗在夜风中安静地拂动,灯光从高处泻下,却只能照亮周围小小的一方空间。
城墙上方的情形,从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什么都看不清楚的。
秦时问贺知年,“你说,等下妖怪来了,他们会派人援助我们吗?”
贺知年抬头看了看他,似乎对秦时的天真有些惊奇,“他们是守关的士兵,职责是守卫关城。关城之外……严格来说不算是大唐的土地。你我没有入关,也算不得大唐的百姓。说不定他们还会认为我们是吐蕃人的探子。是生是死,与他们何干?”
秦时,“……”
他又忘了这一茬了。
秦时蔫头蔫脑地坐下来,学着贺知年的样子开始擦刀。
贺知年提醒他,“药水。”
秦时从腰上解下水壶晃了晃,“我早都磨成粉配好了,灰矿不好找,配的不多。等下冲进水就可以用了。”
他这是从速溶咖啡里头得来的灵感,与其到用的时候再心急火燎地打磨,还不如早早磨好。反正矿石从块状变成粉末并不会影响它的性质。
贺知年也忍不住夸了他一句,“这个办法好。”
这一路过来,云家商队并不缺少食物清水,贺知年就随身带着水囊,需要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拿出来。
秦时正要说话,就感觉意识海中团子翻腾了一下,嚷嚷起来了,“有东西过来了!”
“什么东西?”秦时说着把团子放了出来,让它更方便地去感应周围的情况。
大战在即,自然还是穿着自己的训练服更加方便。秦时换回了训练服,顺便将小黄豆放回了口袋里。不管它是不是传说中的瑞祥,这么小一个小不点,在战斗中也很难起到什么作用,秦时还是更愿意让它好好睡一觉。
最好的结果就是小家伙一觉睡到天亮,睁开眼发现所有的麻烦都已经解决了。
团子像一只小奶狗似的,摇晃着胖墩墩的小身板在沙地上来回溜达,一边仰着脑袋嗅了嗅,对秦时说:“不是老鼠,比老鼠要小……好多好多。”
它说的老鼠,就是前一段时间在昌马城里遇到过的沙鼠。比沙鼠小的东西,秦时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来,正要问问贺知年,就听团子又叫唤起来,“满地乱爬,有南方蟑螂那么大……”
它曾经跟着秦时天南海北地出任务,是一只见多识广的……胖团子。
秦时有种难以置信之感,他扭头问贺知年,“大漠上还有成群结队的昆虫?”
在他的印象里,昆虫喜欢潮湿温暖,而不是大漠之中干燥的环境。再说草都没有几棵,它们都以什么为食呢?
“昆虫?”贺知年也听愣了,随即面色大变,“你是说来的是昆虫?!当然有啊,地表之下的世界大着呢,你想想沙鼠,想想那些水蛇……”
秦时连忙解下腰间的水壶,“你的水囊拿来。”
贺知年知道他是要配药,连忙打开盖子,将水囊递给他。
秦时收在水壶里的药粉都是磨碎之后按比例调配的,什么时候要用,什么时候就可以冲调,就像后世的那些方便饮品似的。至于冲多少水,他也一早就计算过,因此这一壶药水很快就冲好了。
秦时掂了掂水壶的分量,对贺知年说:“比石雀城的那一次略多一些,希望支撑的时间也能更久一些。”
贺知年要比秦时更乐观一些。在石雀城的时候他们遇到的对手是蛊雕,蛊雕个头要比昆虫大得多,换成是昆虫的话,个头小,药物更容易起效。
秦时从地上爬了起来,对不远处的人喊道:“各位,有东西过来了,情况不明,大家最好站在一起。”
睡着的人都被他这一嗓子给喊醒了。
有的人迟疑不决地观望,也有的人提着刀跑过来打听情况。听秦时说远处有成群的虫子过来,都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
秦时就听见人堆里有人小声嘀咕,“不会是睡癔症了吧?老鼠什么的咱们倒是遇见过,谁见过他说的那种东西啊……”
秦时也并不生气,他早就知道这些人跟石雀城里那些人是不同的,商队的人自成一国,城里押出来的那些囚犯也抱团,就他和贺知年是一个规模最小的小团体了。说出的话没人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时估摸了一下药水的量,带着贺知年走到了城墙下方,背靠城墙,画了一个半径大约十米的半圆——他的本意也不想距离关城这么近,但是从实际条件来考虑,有一个靠背就比四面八方都是敌人要安全一些。
“信的人站到这个圈子里来。”秦时画完圈,觉得药水的量还够,就往外走了几米,打算在外围再画一个更大一点儿的圈,也算是给内圈的人增添一重保障。
画完圈,秦时拉着贺知年退回了内圈,顺便把团子也召唤了回来。
黑暗之中,团子一身白毛散发着银色的微光,宛如一颗降下地面的流星,直接从几个人的头顶上方越过,乳燕投林一般窜进了秦时怀里。
“来了!”它有些不安地拿爪子在秦时的胳膊上刨了两下,“好多……好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