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给他们讲怪鸟和巨蜥, 也没提昌马城的名字,只说是一座废墟。周围一群年轻人听的津津有味,秦时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他悄悄与贺知年对视,却见他不动声色的朝着云从盛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云从盛也在听故事,但比起他的这些手下,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秦时注意到他讲到怪鸟丢下鸟蛋逃走之后,云从盛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有些惋惜,又仿佛有些庆幸。
秦时觉得,他似乎猜到了小黄豆的底细。别人看着它都是“哎呀命不错,这么小的鸟竟然在大漠里活了下来”,唯独云从盛看着它的时候,目光带了一丝遗憾——若是不知道小黄豆的底细,又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一直到篝火晚会结束,商队的年轻人排好班,该睡觉的找地方睡觉,该值夜的去上岗,云从盛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向秦时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秦时忍不住怀疑这人是想把小黄豆抢走——他真要抢的话,水关山估计也不会管,她的任务只是跟着小黄豆,不要让它受伤而已。至于这小东西在谁手里,她想来也不在意。
反正无论哪一个人类,在她神出鬼没的手段之下,都不是对手。
等两个人回到原来的地方,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躺下来休息的时候,秦时忍不住悄悄把这个猜想告诉了贺知年。
贺知年动了动身体,靠秦时近一些。大漠上昼夜温差大,太阳一落山就开始变冷。他们初来乍到,轮不到去睡靠近火堆的好位置,虽然也勉强分到了一张羊皮,但还是靠在一起更暖和一些。
小黄豆刚睡醒,这会儿还不困,像个淘气的小孩子似的,在两个大人身上爬来爬去,偶尔绊一跤,从秦时的肩膀上摔下来,还会开开心心的叫两声。
秦时揉了揉它的小软毛,稍稍有些发愁。这么小,又傻乎乎的,不会被人用好吃的骗走吧?!
“传说中,重明鸟是非常恋家的,”贺知年轻声说:“有人请了它们来驱邪,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它一定会跑回家。所以才会有人用木头、铜器做成重明鸟的样子,摆放在家里,代替它来驱邪。”
这一点秦时也是听说过的,据说逢年过节巧手娘用红纸剪成重明鸟的样子贴在门窗上的习俗也是由此而来。因为重明鸟长得像鸡,后来还演化出了各种鸡的图案。
“不对,”秦时发散了一下思维才反应过来贺知年在说什么,“你说它恋家是什么意思?”
贺知年抬手在小黄豆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看它傻呆呆的从秦时胸前滑下去,摔在羊皮垫子上,翘着小脚丫半天爬不起来,忍不住一笑,“意思就是,小重明鸟会把刚出壳时见到的活物认作家人。别人偷走也是没用的,因为它一定会想办法回家去。”
秦时,“……”
秦时傻眼了。
秦时低头看看这个不知疲倦在他身上跑酷的小毛团,心想这还真是捡了一个娃养了……亲生父母不会回来跟他拼命吗?!
“你别瞎说啊。”秦时有些心虚的扫一眼躺在另一边也不知睡着没睡着的水关山。人家亲爹妈派来的保镖还在这里呢。
贺知年一笑,在小毛球身上揉了一把,轻声说:“所以云掌柜就算认出了小重明鸟也不会动什么心思的。幼鸟已经出壳,他抢走也没什么用。不过有重明鸟跟着他的商队,一些不好的东西大约不会靠近,倒是让他占了小毛球的便宜。”
贺知年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有些江湖人士专门捕捉奇奇怪怪的东西拿出去卖。你听说过琼花楼吗?”
秦时摇摇头。
“琼花楼最初是长安的一家当铺,”贺知年解释说:“后来生意做大,在各地都开了分店。他们除了寻常的珠宝田地,还做其他物品的抵押与售卖:珍稀药材、奇花异草、妖兽……等等,在他们家的名单上,重明鸟的鸟蛋可是很值钱的。”
秦时,“……”
这可真是涨了姿势了。
“朝廷不管吗?!”秦时心中惊怒,“寻常物品还好说……”
话没说完,他的嘴唇就被贺知年的手指按住了。贺知年眼睛瞟向周围,他们距离其他的人有一段距离,但秦时刚才的声音有些大,已经有巡逻的人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秦时冷静下来,开始觉得这个姿势实在别扭,好像被贺知年给控制住了似的。他不自在地动了动,示意对方不用继续按着了。
贺知年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点儿不合适,放下手之后继续说道:“有些妖兽的牙齿、皮毛、骨骼都是很珍稀的药材,还有一些可以抵御妖法……镇妖司也是琼花楼的大客户。”
秦时明白过来朝廷为什么不管了。就好比第六组,管理妖怪,收拾妖怪留下的烂摊子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能收拾妖怪的人除了镇妖司就只有这些散装的民间术士。
这些人是变相的在为朝廷解决麻烦。或者说,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镇妖司的帮手。
“但偷窃售卖重明鸟的鸟蛋,也没人管吗?”秦时压低了声音反问他,“重明鸟,与石雀城外面的那些妖怪是不同的。”
贺知年摇摇头,露出一点儿无奈的神色。
其实秦时冷静下来之后,自己也能想到。朝廷默许了琼花楼的行径,这里面必然会夹带一些对琼花楼自己有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