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秦时他们能够一直支撑下去的主要原因。
而且秦时他们还有帮手。那些中了药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蛊雕都被人七手八脚地拖去点火,这就杜绝了药效过去之后,它们重新投入战斗的可能性。
夜色里,远远传来了野兽悠长的嚎叫。
嚎叫声拖着长长的尾音,仿佛散发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厮杀中的蛊雕像是接收到了什么命令一般,不约而同地转头往回跑。
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小院就空了。
月光落在墙头上,散发出水银一般的光泽。
秦时迟钝地低头,脚下的土地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他向后退了一步,一口气松懈下来,身体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软塌塌地滑到了地上。
在他的上方,夜色明净,圆盘似的明月已经微微倾斜。这样静谧的景色,仿佛一切血腥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秦时深深的吁了口气,“这就……到卯时了?”
这只是他的自言自语,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念出了声,却听耳边一个沙哑的声音答道:“不,还没到。”
秦时艰难地转头,就见一张沾着血污的脸正好横在他身旁。要不是之前听过他说话,秦时几乎认不出这就是三人组里的贺大哥。
“刚才的叫声,”贺大哥闭了一下眼睛,轻声说:“是它们的王在下命令。”
最早冲进院子里的先头部队都被药水迷晕了,或许那个时候,小院里的战况就已经被蛊雕王掌握了。但出于对他们这一批“食物”的反抗决心的估计不足,或者干脆就是没放在眼里,蛊雕王并没有下令撤退。
在后面的战斗中,小院里的情况不断恶化,蛊雕的折损越来越大,于是蛊雕王终于下达了暂时撤退的命令。
“我还以为,”秦时喘着粗气说:“死了那么多手下,它们的王会来报仇。”
“不会,”贺知年肯定的说:“我们的反抗在它看来太反常了……它是个疑心很重的家伙。它需要搞清楚一切,然后决定要要不要报仇。”
秦时没有再问。贺大哥他们是怎么知道蛊雕王,怎么知道它们曾经陷入埋伏的,不管他们身份是什么,这些事都不是他一个陌生人该问的。
他太累了,心中充满了后怕,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这是以前在第六组工作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的。
那时他虽然也接触过蛊雕,但在封妖阵里,蛊雕一族的王是被封印的状态,流落在外面的都是些散兵游勇,并不成规模。
再说还有一个装备的问题——巡视封妖阵的每一个人,可是从头到脚的高科技。
小狐狸?!
小蛊雕?!
狼?!
谁他妈会怕啊?!
“休息一会儿我们就走。”贺大哥的声音因为疲惫而显得低哑,但秦时听得出这人的理智还在,大脑也还在正常运转,“这里所有的人都走。城里的卫兵肯定会派人来抓我们,在他们开城门之前,我们必须走出足够远。”
秦时沉默地点点头。
他明白贺大哥为什么这么说。妖怪们今天晚上没有吃上饭,或许明天还会来,等城门开了,那些没人性的守卫一定会把他们再抓起来。再说,还有他之前用来麻\醉蛊雕的药水,这样的东西,他们肯定也想要。
“不止如此。”贺大哥像是知道他的想法,轻声说:“这群妖怪相当记仇,它们今晚在这里吃了亏,明晚一定会卷土重来。土院墙拦不住它们,城墙也拦不住……城里的这些人,一定会把我们推出去平息妖怪们的怒火。”
秦时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贺大哥淡定的与他对视,他的眼眸里涌动的波光却比他们头顶的夜色更幽暗。
秦时于是明白了,他并没有猜错,也没有想多。贺大哥想要说的就是他猜想中的那个意思:石雀城要完了。
如果他们不跑,他们会跟石雀城一起死在这里。
秦时脑海里有些混乱,“就,就这么一走了之?”
他不是圣母病,也不是对自己的敌人发善心。但抛开城墙上这些没有人性的士兵,城里还有无数的平民百姓。
“他们有武器……”贺大哥坐了起来,嘶的一声,表情扭曲起来,不知牵扯到了哪里的伤处。
秦时也扶着地面爬了起来,“受伤了?重吗?”
他的理智回炉,终于想起贺知年之前就已经受了伤。白天他在那里煽\动群众的时候,贺知年可是一直躺着的。
“旧伤。”贺大哥侧身,避开了秦时的打量,继续前面的话题,“城里有楼兰的王族,他们有钱有人有兵器。再说这城里的人……从老到小,哪一个不是喝着游民的血活下来的?他们并不无辜。”
秦时默然。
这些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潜意识里他还当自己是一名战士,就这么丢下妇孺老幼自己先跑……
心里那道坎过不去。
“走吗?”贺大哥侧过头看着他,平静的目光波澜不兴,有一种古潭似的幽深。
秦时颇艰难的点头,“走。”
秦时清楚自己没有那么强的能力,能把所有的人都照顾到。在他们周围,还有这些差点儿当了妖怪口粮的游民,离开这里之后事情还多得很,对他来说,这些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同伴,才是眼下他真正需要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