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叹息,没再搭话。德妃也没再接着说,她得给毓庆宫小格格准备洗三的礼单了,皇上说要大办,礼物必得贵重!
第66章
二所
董鄂氏正在梳妆台前打扮,胤祉催促道:“你能不能快点儿啊?”
董鄂氏不解道:“您着什么急啊?这还早着呢!”
胤祉有些激动:“咱们可快要出宫建府了,这个时候一定要对太子毕恭毕敬,千万不能叫他在汗阿玛跟前儿说我坏话。”
董鄂氏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描眉:“如果汗阿玛打定主意封您为郡王,那怎么样都会封的,您不必担心。”
胤祉干咳两声:“我也不是单纯害怕太子,就是毕竟我要是郡王了,总不能被弟弟们给比下去。”
董鄂氏没再接话,她不能给胤祉泼冷水,虽然她真的认为皇上不是因为看重他才打算封他为郡王,起码这样的成分不多。
她婆婆荣妃护犊子护得厉害,如今和惠妃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胤祉这个郡王更像是为了牵制大阿哥。当然或许也有些她阿玛朋春这几年的战功,董鄂氏想了想这两天胤祉的殷勤,恐怕他心里也有这样的猜测。
董鄂氏有些难过,她都不知道她嫁给胤祉对阿玛来说到底好不好,他那个被追究的过失真的就很敷衍!但已经这样了,她只能认真和胤祉相处下去了。
胤祉和董鄂氏出门正好碰上胤禛和泰芬珠,胤禛暗自恼火,但还是笑着和胤祉并排走在了前面。
泰芬珠和董鄂氏挽着手笑道:“好巧啊,你今儿打扮得很亮眼啊!”
董鄂氏压低声音:“我家那位爷听说汗阿玛要封他当郡王,又激动又不安,非要拉着我早些去毓庆宫。”这工部前天上了阿哥们的府邸竣工的折子,很多消息就都传了出来。
泰芬珠笑了笑:“这可不就是喜事儿吗?三哥高兴也是应该的。”胤禛昨天知道他大约会是个贝勒的事儿,可是很不爽,尤其对三阿哥。
董鄂氏挑挑眉,轻声道:“四爷和三爷都排行在前,将来都会是个亲王,这都是能想到的,如今初封的爵位只是个开头而已。”
泰芬珠点头,确实是这样,额娘都是妃位娘娘,又都序齿在前,亲王之位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董鄂氏和泰芬珠相处和睦,胤禛面对得意洋洋的三哥却是恨不能一拳打到他脸上去。
胤祉很有兄长风范地宽慰道:“四弟,你不要担心,好好在朝中办几年差事攒些功劳,很快就能把爵位封上去了!”
胤禛皮笑肉不笑道:“三哥也是看得起我,一步晚步步晚,以后我怕是要仰仗三哥多照顾了。”
胤祉笑道:“没问题,咱俩谁跟谁啊?等出宫后咱们商量着办乔迁宴啊!”
胤禛问道:“今年就出宫吗?”
胤祉想了想:“咱们的府邸都竣工了,工部也呈上了已经可以入住的奏折,我听说今年我们就会走,只是封爵事宜要等到明年了。”
胤禛看了看两侧的宫墙,惆怅道:“以后再进来就是客人了。”
胤祉听着也心情低落,声音也低沉了:“其实我也挺害怕的,汗阿玛疼爱我们这些儿子,对福全和常宁可都不怎么样,皇子才尊贵,等成了宗室就得小心翼翼看人脸色了。”福全和常宁的福晋出身都很不好,这还是汗阿玛幼年登基、兄弟之间没有龌龊的情况下。
胤禛扯了扯嘴角:“所以您今天才要这么早去毓庆宫?”
胤祉点头,他突然发现太子真的掌握着他们一家未来的命运,而他和太子的交情却一般,如今他真的很想和太子拉进一下关系。
胤禛心里对于胤祉的不服气被更深重的情绪压下,他之所以在听到自己会被封为贝勒后很难受,就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什么都不是。
大清的贝勒不多但也不少,从前他是看不上他们的,自诩为尊贵的皇子,可是好像他们的现状就是他的未来。胤禛虽然之前就知道他的权力很有限,但是他现在发现这有限的权力似乎也不是能一直拥有的。
胤祉吐出一口气,轻松道:“但总归还是好事啊!我们可以有府邸有产业有门人有旗下人口,总比在宫里做个光头阿哥自由!”
胤禛微笑道:“三哥说得是。”
胤祉没再说话,胤禛也兀自琢磨着九阿哥和十阿哥的事儿,他之前光顾着不高兴了,这九弟和十弟就比八弟小一岁,却一点儿封爵建府的动静都没有,汗阿玛这是在压着十弟吗?是因为钮祜禄家族?汗阿玛真是看重太子殿下啊!
到了毓庆宫,胤禛和胤祉自去前殿拜访太子,泰芬珠和董鄂氏到了正院儿,看了看刚刚出生的三格格,太子妃身体不适没有见她们。
董鄂氏拉着泰芬珠走到院子里坐下,叹道:“三格格看着倒是还好,就是不知道太子妃娘娘怎么样?”
泰芬珠摇头:“娘娘应该是元气大伤,需要好生调养了。”
董鄂氏看了看今天的场面:“这桌子倒是不少,到底是殿下的嫡女,也算是长女了。”太子如今就三格格一个女儿,他的大格格四个月就夭折了,后来生下的二格格也没能满月。
泰芬珠也瞧了瞧,确实挺隆重。董鄂氏低低叹息:“殿下的子嗣不顺啊!”
泰芬珠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胤礽今年都二十三了,毓庆宫拢共才三个孩子。
董鄂氏扯唇笑了笑,端起茶盏不再提了,明眼人都看得明白的事情,不必多说。嫡妻要是真的无所谓,高门大户就不会精心培养女儿了,也不会在挑选儿媳时仔细谨慎多方打听了,都是人精,大家谁会干多余的事情?
五福晋他塔喇氏和七福晋哈达那拉氏联袂而来,四个人笑着寒暄两句一起坐下,董鄂氏好奇道:“你们两个倒是来得早啊?”
哈达那拉氏直爽些,她直接道:“不是说咱们很快就会出宫建府吗?这个时候自然要事事周到了。”
他塔喇氏问道:“三嫂和四嫂去看过太子妃娘娘吗?”
董鄂氏笑着摇头:“娘娘身子不适,并没有见我们。”
哈达那拉氏笑道:“咱们这么快要出宫是我没想到的,说实话,进宫几个月我实在惦记阿玛和额娘。”
泰芬珠温和道:“这下子好了,等住进宫外的府里,你可以多回去看看。”
董鄂氏帮腔:“一会儿你额娘应该就会进宫,你也可以过去见个面说几句话啊。”
他塔喇氏有些伤怀:“这宫里办的喜事儿多了,就是有这个好处,怪好的。去年喜事也挺多。”她想起听宫人们提起过的去年刘佳氏长子的满月宴了。
董鄂氏看了泰芬珠一眼,又看向他塔喇氏,斟酌了下:“弟妹,这毕竟是皇室,皇家血脉是最尊贵的,你应该体谅才是。”
泰芬珠笑了笑:“俗话说得好,夫妻同心,弟妹认真与五弟相处就是。”
董鄂氏想了想,又加了句话:“一般来说柔能克刚,这就是我们女人的长处了,和爷们硬碰硬得不着什么好。”
哈达那拉氏眼神闪了闪,有些感悟,她这些天就在琢磨这些事儿,七爷自小受冷待,她如果对纳喇格格和大格格玩些手段,只会让他更心疼她们,觉得她们可怜,虽然哈达那拉氏认为自己才是最可怜的那个。还不如捧着呢,捧着也许将来会有问题,不捧着现在她就和七爷过不下去了!
他塔喇氏看了看四福晋,想起了六姐姐说过的话,她做不到拿自己的嫁妆来贴补庶子,拿五阿哥的银子还是可以的,只是要缓缓得来,不能让他怀疑她的用心,就让他觉得她不敢和刘佳氏争斗好了!
正房内,太子妃的额娘爱新觉罗氏心疼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女儿,眼泪不停地往下掉,石氏咬着唇,终于忍不住了,哭得厉害。
齐嬷嬷赶忙劝道:“娘娘,您可不敢落眼泪,这是月子里,可不敢这样啊!”
爱新觉罗氏强忍着把眼泪憋回去,柔声劝慰起女儿:“更跟,听额娘的话,咱不哭了啊,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要哭了。”
石氏仰了仰头,实在不愿意让额娘难受,强逼着自己扯出笑容来:“额娘,我没事儿,您别担心。”
爱新觉罗氏看了看齐嬷嬷,轻声道:“嬷嬷出去守着门,我和娘娘说几句话。”
齐嬷嬷赶忙带着人下去。
石氏握着额娘的手:“您想说什么啊?”
爱新觉罗氏定了定神:“更跟,告诉额娘,太子是不是根本不把你和三格格当一回事儿?”
听着额娘唤自己的闺名,石氏真的想哭,只是到底忍住了,点点头:“他自幼就是这天下顶尊贵的人,去年皇上亲征,他更是监国,习惯了所有人都对他俯首帖耳,我们家没有给他什么表示,他一直都很不满。我也是这两天才彻底想明白,我这个太子妃在他眼里根本就没用!”
爱新觉罗氏深吸一口气:“额娘和族里的人都商讨过,更跟,真的没办法,太子的庶子皇上依然捧在掌心里,大臣们都对他尊敬非常,这毓庆宫也不非得由你打理,他看不到你的用处,他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石氏木着脸:“现在明白这些也没用了,我已经肯定不能生了,就这样吧!”
爱新觉罗氏紧了紧女儿的手:“更跟,不要这样了无生趣,你得把三格格好好地养大,太子眼见地靠不住,你忍心让三格格孤苦无依吗?”
石氏张了张嘴,说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家族培养了我,可我已经不能给什么回报了。”
爱新觉罗氏没有再跟女儿纠缠这些,她眯了眯眼,声音低不可闻:“你真的觉得他能顺利继位吗?”
石氏盯着额娘,“他可以不能吗?”她真的恨太子,要不是顾及家人和女儿,她非得拉着他一起去死,她就不信钻不到他身边人少的空子,他可天天住在毓庆宫!
爱新觉罗氏淡淡道:“不知道,但是你叔祖父今年年初给家里来了一封信,说你是受皇上隆恩才封为太子妃,只要忠心皇上就好。”
石氏喃喃道:“叔祖父?”她的叔祖父石琳如今是两广总督,其人眼光毒辣,祖父华善临终前嘱咐自己多听他的话。
爱新觉罗氏看着女儿:“家里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你当时怀着身孕,不想惹你劳心,但是你文焯叔昨日嘱咐我让我与你说清楚,他说你最是聪慧,一定能明白你叔祖父的意思。”石文焯如今在礼部任侍郎,他这段时间一直密切关注宫里。
石氏想着日渐长大的皇子们,想着他们即将开府封爵的消息,想着十阿哥整日跟在八阿哥后面的事儿,低低道:“家里不看好他吗?”
爱新觉罗氏摇头,轻声解释:“太子在高处太久了,他看不到底下人的心,他会容不下我们石家的观望,容不下你想要维护自己地位的心,他也不可能容下旁人的私心。”可是若不是为了利益和家族,别人凭什么效忠太子呢?真要是相信皇上乃天子至高无上,这会儿八成大家还在秦朝呢!
石氏压低声音:“可是他已经当了二十年太子了,有那么容易吗?”
爱新觉罗氏眼里泛出冷意:“可是这二十年皇上是对他百般爱护,阿哥们无人与他争锋,一个大阿哥,皇上还十年前就把纳兰明珠削了,你的叔伯兄弟都看不到他的危机感,除非上天眷顾,否则他的机会很小。”
石氏沉凝了一会儿,说道:“反正我们家不要搭理他就是了。”
爱新觉罗氏点头:“放心,家里你不须担心,你叔祖父叔父们都是沉稳守礼的人,他们担心的是你。”
石氏认真道:“我应该怎么做?”
爱新觉罗氏淡淡地笑了:“不做任何事,你只要在毓庆宫里用心照顾三格格就好,与皇子福晋们都好好相处。更跟你记住,你要时刻以皇上的态度为主,只要皇上挑不出你的错儿,你的太子妃位就稳如泰山。”
石氏看了看窗外:“我只是觉得太子很受宠。”
爱新觉罗氏拉着女儿的手,语重心长:“额娘活了大半辈子了,又出身宗室,你听额娘一句话,太子不可怕!外人觉着皇权巍峨,可是真的有资格参与上层争斗的,谁会真的畏手畏脚?真要那样就没有鳌拜、遏必隆、纳兰明珠这些人了!”
石氏咬了咬嘴唇,问道:“那万一呢?”万一皇上坚持不了那么久,太子真的登基了呢?
爱新觉罗氏问女儿:“太子有没有来找过你?”
石氏点头:“我应付了他两句,他没再来过。”
爱新觉罗氏笑了:“找个机会在他面前哭一场,说你会待二阿哥好的。”
石氏吐出两个字来:“捧杀?”
爱新觉罗氏认真问道:“为什么这么说?二阿哥有亲娘,你就让李佳氏教他,宫女太监给得足足的,吃穿用度捡最好的给,见着他就笑脸相对,不允许这宫里任何人对他不敬!别人会体谅你的,你不过是为了结几分善缘,一片慈母之心为三格格着想罢了,只求二阿哥将来照顾三格格几分。”
石氏看着额娘:“我明白了。”她把姿态放到最低,即便太子登基也不会对一个无子的皇后做什么,至于二阿哥,就让他尊贵至极的长大,最好认为整个天下都是他掌中的玩物!
石氏的额娘欣慰地笑了,是他们这些满人浴血奋战才把爱新觉罗家捧到了天下至尊的位子上,他们是皇家执政的根基!皇上都知道不能把勋贵们得罪的太狠,可惜太子好像把他们都当成了他身边的太监,把他们面上的尊敬当成了心里的臣服,那就让他看看事实到底是不是如此好了!
爱新觉罗氏温柔地嘱咐女儿种种,无论如何女儿都得好好生活。这些事儿都不是事儿,她的曾祖父还是代善呢,当时代善那么大的优势,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不还是太宗皇太极的子孙?不到尘埃落定之时,一切都有可能!
正院儿里,泰芬珠和妯娌们说说笑笑,前院的气氛却不是那么好。
还不到开席的时候,阿哥们三三两两的站着,胤禛陪在太子身边,胤礽淡然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宫啊?”
胤禛顿了顿,说道:“臣弟不知道,跟在三哥后面吧!”
胤礽有些嘲讽地笑了:“那三阿哥不就得跟在大阿哥的后面了,大阿哥可是昨儿就去乾清宫请旨这个月就要走。”
胤禛恭敬道:“即便出了宫,身份之别不会变,殿下无需担心。”
胤礽盯着胤禛:“你真的这样认为吗?”
胤禛回道:“三哥今日早早地来,就是想要多亲近您几分。”
胤礽笑道:“是吗?多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