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鄂氏扶着肚子往门口走了走:“这听着够热闹得啊!”
杜嬷嬷点头:“老奴刚刚去宫道上看了看,宾客挺多的。”
董鄂氏站了一会儿,转身稳稳地坐到了椅子上:“买大阿哥和纳兰明珠面子的人不在少数啊!”
杜嬷嬷叹气:“我们和头所算是真的结下梁子了。”
董鄂氏混不在意:“三爷都上了战场了,不出几年就要封爵,怎么能没有立场?我看他也没有要跟随大阿哥的意思,那结梁子就是迟早的事儿,无妨!”
杜嬷嬷无奈:“老奴也只是想着能不正面得罪就不要得罪,要不然三爷不就直接和大阿哥对上了?”
董鄂氏看了杜嬷嬷一眼:“我也没有非要和大福晋掐架的意思,只是既然不能答应,那就只能拒绝。”
杜嬷嬷自责道:“都怪老奴,老奴要是提前问问文嬷嬷的来意,也不至于非要您和她正面撕破脸。”
董鄂氏摇头:“我怀着身孕前一天还去了头所,躲不掉的,而且躲了也无济于事,你且看着,四福晋倒是正好在永和宫,大福晋照样会埋怨她。她求的是洗三礼的风光体面,四福晋难道不能今天早上去找九爷和十爷吗?”
杜嬷嬷叹息:“怎么这样呢?”
董鄂氏摆摆手:“嬷嬷不要想了!大福晋嫁进宫里这么多年,就一心围着大阿哥转,天天琢磨生下嫡长子,如今可不是想着让我们都捧着她儿子吗?就像毓庆宫二阿哥那样超然于其他皇孙,正常!”
杜嬷嬷有些感叹:“可大阿哥终究不及太子殿下尊贵啊!”
董鄂氏吃了瓣橘子,慢慢地说:“大福晋进宫太早,大阿哥身份也毕竟不同,这几年朝堂局势变了,她对待阿哥公主们的态度已经不合时宜了。”
杜嬷嬷认真听,董鄂氏一边思索一边说:“她进宫那会儿,宫里只有太子和大阿哥一枝独秀,三爷都还是个小孩儿,惠妃和大阿哥是真的风光,如今今非昔比,她还端着架子,而我自然不会顺着她,这才显得我俩不合。”
杜嬷嬷有些明白了:“以前阿哥公主们都小,基本影响不到大阿哥和大福晋,他们见了弟弟妹妹只要客气些,其他人就会满足,现在却是不行了。”
董鄂氏点头:“就是这个道理,估摸在大福晋眼里,三爷还是个会敬重她的幼弟,而我刚刚嫁进宫来,也不敢拂了她这个大嫂的面子。其实大福晋肯定能感觉到我们都更尊敬太子妃,阿哥们也更敬畏太子,只是她总是认为我们不敢和大哥大嫂翻脸。汗阿玛疼爱大阿哥的印象在大福晋的心里估计很深刻。”
杜嬷嬷想了想:“老奴觉得大福晋应该不至于和您直接对上。”
董鄂氏挑眉:“对上就对上,怎么?你还真觉得三爷亲近他大哥?虽然他不着调的喜欢和格格们厮混,但这事儿他绝对维护我,因为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侄子的洗三礼,让太子疑心他,胤祉这个叔叔可做不到!”
杜嬷嬷彻底放心了,她家福晋什么都没做,可不能平白无故地让三爷不满。
泰芬珠觉着她在洗三礼上待得差不多了,去向大福晋告辞。
伊尔根觉罗氏脸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辛苦四弟妹来参加头所嫡长子的洗三礼了。”
泰芬珠微笑道:“不辛苦,人情往来应该的,大嫂好好休息,我先走了。”稳稳地行了个礼,泰芬珠不疾不徐地迈步离开。
伊尔根觉罗氏脸色阴沉,文嬷嬷小心翼翼道:“福晋,您千万不可动气啊!”
伊尔根觉罗氏深吸一口气:“嬷嬷,毓庆宫的二阿哥生母只是个包衣出身的格格,我的儿子才是汗阿玛的嫡孙,可是这洗三办得这么不成个样子!”男客都是内务府的人在招待。
文嬷嬷略过和毓庆宫比较的话,只说道:“皇上和大阿哥都在外打仗,要不洗三指定会更好!”
伊尔根觉罗氏紧紧皱着眉:“三福晋干脆就没来,四福晋也做个看客,不愿意帮忙招待客人,她俩就不怕伤了皇家和气吗?”
文嬷嬷回想起福晋额娘的话,狠心道:“福晋,从来都是关系亲近的妯娌才会帮忙,三阿哥四阿哥不尊重咱们爷,这与您无关啊!”
伊尔根觉罗氏有些泄气:“再怎么样,爷也是长兄,这又是嫡出的长子,洗三礼一点儿也比不上毓庆宫的,外人看了也会心里轻视。”
文嬷嬷实在不敢接这话了。
伊尔根觉罗氏发愁:“明明八阿哥对爷算得上恭敬啊,九阿哥和十阿哥都与他交好,为什么连个面子也不给爷的嫡长子呢?”
文嬷嬷劝道:“福晋,您先休息吧,这些事儿以后再说。”
伊尔根觉罗氏摇头:“我千辛万苦得了大阿哥,真想给他最好的,长幼尊卑上本来也是应该的啊!”她又没有强求其他皇子怎么和胤禔亲近,只是一个在礼法规矩里应该隆重的洗三礼啊!
文嬷嬷很苦恼,福晋憋闷地熬了几年,这会儿根本压不住激动和兴奋,可是福晋的身体真的很差劲啊!
文嬷嬷想说些别的:“福晋,三福晋那天也来过头所,太子妃和四福晋更是陪了一整晚,咱们怎么也得送一份谢礼过去吧。”
伊尔根觉罗氏沉着脸:“太子妃掌着宫权,三福晋那么说了爷,四福晋装聋作哑的,我就不信她不知道这事儿。”
文嬷嬷被惠妃敲打过,苦口婆心道:“福晋,您不能要求妯娌们都是一心为您好,太子妃愿意给您说话,咱们再与毓庆宫不合,也得谢谢她。三福晋那儿是老奴言语冒失了,四福晋从头到尾都没有和咱们生过气,您不能靠着猜疑心连她也不亲近了。”
伊尔根觉罗氏认真地说:“嬷嬷说得我都懂,只是我最看重的就是爷和大阿哥的体面,你不觉得你说得这些和这个比起来什么都不算吗?”
文嬷嬷愁道:“人家就不可能给我们这么多面子啊!”
伊尔根觉罗氏不想再争辩了:“行了,你要是愿意你去给她们送份礼好了,别一直用这事儿烦我。”
文嬷嬷正要应下,伊尔根觉罗氏有些惆怅:“朝堂归朝堂,这些妯娌间的走动也要都按着那个来,一个洗三礼都要被她们往立场上按,再也没有当初的亲戚情分了,这样的兄弟和妯娌要来何用?”
文嬷嬷憋不住话:“福晋,爷和毓庆宫不合,阿哥们都亲近太子,这您是知道的啊?”
伊尔根觉罗氏怒道:“你去备礼就好了,我没有觉得他们都跟随爷,但这只是一个洗三礼,一个刚刚出生的侄儿!难道你非要说他们都情深义重吗?”
文嬷嬷再不说什么,福身退下了。福晋刚刚产子,过段时间就好了!
胤禟和胤俄离开头所,胤禟说:“我去趟翊坤宫,老十你先回吧!”
胤俄点头:“九哥去吧,我在上书房等你。”
胤禟快步往翊坤宫走,进了正殿,宜妃、郭贵人和六格格都在。
宜妃嗔怪道:“不是叫你早点儿来吗?”
胤禟请过安后坐下,无奈说:“前院儿客人不少,我和十弟也不好即刻就走。”六姐给他传话那会儿,大家都还坐着呢!
看着额娘消瘦的样子,胤禟心疼:“额娘,您还有我呢!”
宜妃保证道:“放心,额娘会保重自己的。”
胤禟问道:“额娘,您叫我来干嘛?”
宜妃叹口气:“你和八阿哥怎么回事儿啊?要不是因为他,也没有大福晋那档子事儿。”
胤禟眼神有些闪烁,六格格轻声说:“你总得叫我们明白以后怎么为人处事吧?”
胤禟低着头:“八哥挺好的,我们混一块儿很高兴。”
宜妃问:“那你和十阿哥怎么不答应帮着待客呢?八阿哥和大阿哥可亲近,他额娘还在惠妃宫里呢!”
胤禟叹口气:“额娘,我们和八哥亲近,不是和大哥亲近,那是待宗室和前朝的大臣,怎么能出面呢?”
宜妃淡淡地:“大福晋觉得这是一样的,还会有别人也觉得一样,你真的打算和太子作对吗?”
胤禟摇头:“没有,只是八哥很优秀。”
宜妃提醒道:“那你们可小心些,别让毓庆宫和头所都不待见你们仨人。”
胤禟点头,随后就走了,他下午还有课。
郭贵人不解:“妹妹,这不纯粹裹乱吗?”
宜妃叹口气:“儿大不由娘,六儿都琢磨着嫁到蒙古怎么站稳脚跟,那朝堂也是胤禟和胤俄心向往之的地方。”
郭贵人皱眉:“不会陷进去吧?”
宜妃无奈:“为了权力,陷进去又如何?大阿哥也就是倚靠明珠旧党,他这几年的风光,阿哥们都有机会试一试了,谁能不动心?胤禟这还没上战场,前头的那些皇子哪个会一如往常呢?”
六格格沉默,她也愿意为了权力陷进去,她没有机会就罢了,胤禟有机会凭什么不能试一下?
胤禟回了上书房找到胤俄,“你挺悠闲啊?在这儿树底下待着。”
胤俄睁开眼:“宜妃娘娘叫你干嘛去了?”
胤禟摆手:“就是头所那事儿呗,怕咱们得罪了老大。”
胤俄懒洋洋道:“得罪又如何?老大还以为这是前几年吗?”
胤禟有些默然:“说真的,八哥会不高兴的。”
胤俄挑眉:“那你要不要让宜妃娘娘把卫贵人要到翊坤宫呢?”
胤禟摇头:“不行,我额娘在宫里不能得罪汗阿玛,她已经为了十一憔悴得厉害,不能给她找麻烦。”
胤俄嗤笑一声:“那你愁什么?大福晋派人请你的时候,也没想到你胞弟刚刚薨逝啊!她不顾及人情,我们又要怎么顾及和老大的情分呢?关键是老大和咱们说过几句话呢?”
胤禟叹气:“汗阿玛重视长子!”
胤俄冷笑:“那你就看看头所办满月礼的时候,前线有没有奏折回来好了!”
胤禟眯眼,“那就瞧瞧老大在汗阿玛心里的分量吧!”他们都不甘心做个闲散宗室,那就只能拼拼谁更行了!
胤俄轻笑,本来这宫里就一点儿人情味儿都没有,干脆斗起来算了!
头所的满月礼是按着规矩办的,没过几天董鄂氏就生了,泰芬珠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乳母怀里的小阿哥,笑道:“大阿哥很健壮呢!”
董鄂氏状态不错,半靠在床头,笑语盈盈:“这小家伙折腾了我好久。”
董鄂氏让人把阿哥抱下去,泰芬珠坐到床边儿,问道:“怎么了?”
董鄂氏询问:“你说如果我不办洗三怎么样?”
泰芬珠想了想:“何必呢?生下孩子好好热闹一场多好啊!”
董鄂氏叹气:“在宫里,可不就得瞻前顾后吗?头所的洗三满月都是内务府操办的,我总不能这会儿去请九爷十爷帮忙吧?太尖锐了!”
泰芬珠说道:“其实内务府待客也没什么,能进宫来的都不会在宴席上折腾。”
董鄂氏无奈:“三爷到底比不上大阿哥,挨得这么近请宾客,容易被有心人拿来比较,徒惹是非!”
泰芬珠建议:“那就只请你娘家人和几位公主好了,总不能不办。”
董鄂氏点头,又有些愤恨:“都怪大福晋,做什么要把朝堂上的紧张气氛蔓延到宫里头?”
泰芬珠淡淡道:“她大约只是想论亲戚而已,不可能想着牵扯前朝。”
董鄂氏啼笑皆非:“太子尊贵,大阿哥也从来高阿哥们一等,这才是事实。扯什么亲戚情分?再说了,皇家从来也不是一家人,十一阿哥去了才几个月,我们不照样该生孩子生孩子,该办宴席办宴席。我都不觉得翊坤宫的人能高兴,我们也没把人家的心情当一回事儿,人家九爷也不高兴我们的喜事儿多正常!”
泰芬珠感慨道:“外头都说几家欢喜几家愁,宫里头就应了这句话。”
董鄂氏不平道:“还不如外头呢?一般人对外人多客气啊!这些阿哥们之间谁也不把谁当一家人,等用得着人了要说亲戚情分了。害得我儿子也不好喜庆地庆祝一场!”
泰芬珠想了想:“要不你还是正常办洗三吧?五爷的长子都很热闹地庆了满月,这毕竟是荣妃娘娘的长孙。”
董鄂氏抿抿唇:“我和你说实话,我去年和三爷闹了那么久,今年这又和大福晋对上了,我想低调一些,我阿玛辛苦在前线打仗,我不能肆意挥霍他的功劳。”
泰芬珠点头:“那只能这样了,等孩子周岁大办好了!”
董鄂氏安慰自己:“我该惜福,我已经过得最好了。”
泰芬珠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董鄂氏连忙道:“我不是那意思,只是我总归比太子妃和大福晋幸运,至于你,你还小嘛,你等四爷回来努力一下,很快就和我一样了。”
泰芬珠笑道:“我知道的,你好好养身子,洗三那天我再来看你。”
董鄂氏赶紧说:“记得早点儿来啊!”
泰芬珠笑了:“放心,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