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意赤裸而果断,威力亦震天撼地,屋中的桌椅门窗悉数被掀翻,长剑铮然将於菟那血色的衣袍钉在了地上。
“啧。”
江御皱了皱眉。他单手召回了冰玉剑,另一手则需始终抱着季凌纾,灵气的输送一旦被中断,这孩子便会立刻变成一具死尸。
於菟不禁捧腹大笑:
“看来他无论何时都会是你的累赘。可惜啊可惜,现在的你反而变成了最好杀的那个。”
刚刚的剑锋打在它身上,力道虽然仍旧强劲,却远不至杀绝,於菟用数双眼睛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后已经可以确定——此时的江御比它往后任何时候见到的他,都要虚弱。
看来救愈季凌纾并非简单地疗伤治愈,而是生生扭转生死,逆天而行。
於菟立刻改变了策略。
让江御死在今天会如何?
春天将失去守护彻底被明宵星君掠夺吞噬,季凌纾体内的魔性也将再无压束终将堕落,世间无疑会陷入漫长的混乱,越是民不聊生之时,它这凶神便越容易趁乱死灰复燃。
那便,杀了江御!
於菟的长发因兴奋而变得更加艳红,早已枯死的胸腔和喉管开始闪烁着喘息,它嗅到了!嗅到了死亡,也嗅到了将要重流的辉煌。
彼时江御正因怀中的小孩受到了惊吓而使劲抓疼了他而苦恼万分,背后忽然一阵凉风袭来,他敏锐地察觉到杀机,正起剑准备好迎击,却见那排山倒海般的红雾忽然矛头一转,如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朝向了奄奄一息的季娅。
江御眉头一蹙,没有丝毫犹豫,转而也赶向季娅所在,要为她挡下这足够让她魂飞魄散的一击。
歘——!
手臂上忽然一痛,江御震愕垂眼,只见怀里的婴孩浑身也泛起了阴湿的红,心口的位置不知何时长出了似雾般半透的一株狰狞藤蔓,死死将他半个身躯束缚。
“畅快!畅快啊!这时候的堕薮可还是属于我的!”
於菟得意洋洋地咧起嘴,肆意地通过还是婴儿的季凌纾操纵着堕薮。
“永别了,江御,我会让我的信徒们把你的‘丰功伟绩’传颂下去的。”
它料到江御不会置季娅和季凌纾于不顾,身姿翩翩的剑仙此时此刻好似一只被堕薮织就的鲜红罗网捕获的蝶,它马上就能将那双碍眼的蝶羽撕碎吞噬!
江御也意识到自己中了计,可若强行挣脱,身后的季娅和怀中的季凌纾必然只有死路一条,他只能咬牙生捱下这一击。
血雾腐蚀万物,消融衣物和皮肤,灼热的痛感遍布全身。
千钧一发之时,忽有一阵粗粝却清凉的薄风扑面而来。
“师尊,我找到你了。”
清亮的声音,好像总藏着几分委屈。
江御的眼睫动了动,手臂上的刺痛感顿然消失,那钉住了他的堕薮好似重新找回了自己的主人,沸腾着倒流而去,刺向对面那猩红的血影。
而刚刚已经逼至眼前的红雾也都被人挡下,悄无声息地融化成了一片片尘埃。
江御抬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无比清俊的面庞。
那双本该被杀意浸透的含翠双眸中铺开的却全是柔和,像蒙上了一层水雾一般,见到他的那瞬间便变得更加清澈透亮。
这炽热的光亮,还有其中不言而喻的饱满情绪让江御感到无所适从。
“你叫谁师尊,我从未收过徒儿……唔。”
季凌纾不容他推拒地攥住了他的双腕,突然埋头在他颈间深吸了一口气,快要被血色覆盖的双眸才再次变得清明,但随着视线的略微下移,他周身环绕的深重戾气却又加重了几分。
江御能感觉到他比於菟更危险,因而眼底始终带有狐疑和疏离。
背在身后的手悄无声息地握紧了冰玉剑的剑柄。
然而短暂的沉默过后,季凌纾只是忽然脱了外衣塞给了他,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过身去,再开口时声音里含了几分的沙哑:
“我…收拾了它再来和你解释。你穿好衣服!不要着凉!”
第184章 二百年前(二)
刚刚将江御侵袭包裹的血雾具有极强的腐蚀力,连皮肤都能被侵蚀到溃烂,最外头的衣纱就更不必说。
随着红雾变得稀薄,江御握剑的手也微不可见地放松了些,他问季凌纾道:
“你们是谁?或者说,你们从何而来?”
“这个说来话长,总之那怪物是要来杀我们的。”季凌纾也不确定身处过去之人妄言将来之事是否会招致天罚,一个於菟已经够难缠的了,他可不想再惊动此时还没被江御重创过的明宵星君。
他说着,又情不自禁地朝着江御靠近了些,隔着似有若无的距离轻轻揽住了此刻还不是他师尊的江御,
“但你放心,我就是专程来保护你的。”
江御闻言,似是极轻地嗤笑了声,他抬了抬手中的剑:“我还需要谁来保护?”
“……”
季凌纾闻声没忍住,破了非礼勿视的规矩,垂下眼去看向江御。
这时候的江御比起他所熟悉的样子要凌厉孤高许多,面容俊灵而气质清华,像孤独生长于遥远雪洞中的一株冰莲,清光孤照,也浩气回肠。
而自从季凌纾有记忆起,江御就不再是独来独往的一人,身边有了他这只狼,无论是要负责养还是因为有人陪了,江御因为他而收敛了太多杀伐孤傲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