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菟很快捏出了一张新的嘴巴,厚肿扁大,怪异地挂在半空中,一张一合地咧嘴笑了起来——有意思,江御太有意思了,比明宵小儿有趣太多了!
於菟并不像明宵星君那般保有和凡人相近的自尊和羞耻心,它忽然大笑着叫起明宵星君的名字,从红雾凝成的嘴唇中伸出一条蛇信般的长舌:
“明宵小儿!你若助我吃掉江御我就放过你,鸦川之外都还继续是你的地盘!”
江御闻声嗤笑,“真当他能大方到把鸦川让给你?”
“喊两声玩玩还不行么,嘿…你知道有多少年没人能听到过我的声音了吗?”
於菟和江御对话时,那连片的红雾也随之一抖一颤的,像极了一张巨大的、正在张牙舞爪的人脸。
“不过江御,你敢和我开打吗?明宵小儿一定会趁你我打得火热时趁虚而入,你猜他是先杀我还是先杀你?肯定是先杀你啦!”
於菟兴致勃勃道,
“记得我之前劝过你什么吗?你和我们可不一样,终究是凡人之躯,死了就是死了,哼。我看我们还是先把他那小人给扬了,再好好切磋切磋怎么样?”
“乘虚而入?他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江御的目光越过面前愈发浓郁的红雾,看向明宵星君刚刚所在的方向。
“什么?”
於菟觉得自己并不存在的眼皮突然跳了一跳——他差点忘了,从他捏爆明宵小儿到现在过去多少秒了?他竟然还没有复原来找它算账……
明宵小儿干什么去了?
半空中一连张开数百只血红的瞳,朝四面八方张望而去,某只眼球忽然震颤了两下。
它看见了……那个没用的现任神,原来正和季凌纾缠斗在一起。
“竟然让那小娃娃一个人去拖住明宵小儿?嘿嘿,江御,你疯起来可也真不是个东西啊。”
“季凌纾不会输。”
江御顿了顿,
“你刚刚说以一敌二?我早就不打那样的架了。”
……
“肮脏之物,卖弄玄虚。”
明宵星君起初根本就没把季凌纾放在过眼里,随手便能捏死的蚂蚁,米粒大小和指甲盖大小有什么区别?
可他没想到在季凌纾的剑下他竟无法往江御所在之处迈出一步,季凌纾的剑能消解他的神雾,打在他神雾上的那污浊又黏腻的东西让他不禁回想起了千年前和於菟的那一战。
“原来是堕薮,难怪你敢忤逆于我。”
明宵星君语气淡然,他曾经战胜的可是於菟本尊,面前这个才将将两百岁的墨族恐怕连堕薮的本源都还搞不明白,能绊住他几秒而已,哪里配是他的对手。
只不过他原本还想用季凌纾去要挟江御,现在看来只有当场宰了这扰人的野兽才行…………嗯?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杀到自己眼前的剑刃。
神雾摧轰,剑走偏锋,交错之际,受伤的竟然是明宵星君。
季凌纾毫不留情地朝着他的脑袋劈去:
“自以为是的东西,你就死在我这脏物手下吧。”
——没用的!
明宵星君熟练地从四周抽调来仿若无穷尽的神雾,老辣如他,在季凌纾近他身下杀手的同时也于掌心催动了即发的天罚,轰的一声朝季凌纾的胸口拍去。
季凌纾用剑将他的“形”劈得再碎又如何?只要有神雾在,他就能……
就能……
咦?
柴荣发现自己的视线始终无法聚集清晰,就好像他的双目之间,刚刚被季凌纾的剑刃伤及的眉心处,那里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神雾再如何充盈也无法流弥而补?
他抬起手来摸向自己的面门。
那里空空如也,连神雾在内,什么也不曾存在。
是堕薮……季凌纾将堕薮和剑气融合在了一起?那怎么可能?於菟当年也不曾这般灵巧地驭使过堕薮……堕薮可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东西,季凌纾就不怕……反噬吗?
一瞬间有许多想法涌入柴荣的脑海,他用模糊的视线看向刚刚被天罚震出去的季凌纾,就算他受了伤,那又怎样?季凌纾每近他身一次都要以承受天罚为代价,脆弱的凡人之躯扛得住……么?
轰——!
季凌纾的剑光再次出现在了柴荣眼前,比刚刚那一剑来势更加汹涌。
怎么可能!
季凌纾胸前血淋淋的大洞在柴荣眼里看得真切,这小子的剑法果然不如江御,没法完全抵抗住天罚,可受了这种程度的伤怎么可能还站得起来、还拿得动剑?!
那血洞在眨眼的瞬间便恢复如初,柴荣也在这一秒察觉到了混迹在他的神雾中的某一丝异物。
有什么细若游丝的东西连接在季凌纾的背后……柴荣蹙起眉来,不可一世的圣神终于垂下了眼。
“哈——!”
依旧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商陆擒着血沫笑了起来,他的唇色发白,看起来虚弱无比:
“季凌纾……母亲传给我的力量……你可得完好无损地还给我……”
“废话。你可别自己死了。”季凌纾擦去下巴上沾到的血迹。没有痛觉,再加上商陆那可怕的自愈能力,只要柴荣一招杀不死他,他就能反反复复地追上来,将这所谓的圣神一口一口彻底撕烂。
“碍眼的虫子。”
柴荣动了动眼睫,想就此杀死商陆,然而季凌纾的剑锋已至,这一次被斩断的是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