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舟上白苑还止不住地在往外吐清水,仝从鹤一面温柔地擦去他额上的冷汗,一面又冷厉无情道,
“坏我好事的废物,过几天有的你好看。”
白苑只是呜咽了一声,气息奄奄地用额头蹭着他的手背,对仝从鹤口中的惩罚不仅没有惊惧,反倒还显示出了几分依恋。
季凌纾对此嗤之以鼻,仝从鹤还追着揶揄他道:
“季兄怎的还不好意思看?小生见季兄在兰时仙尊面前也是如此。”
季凌纾白他一眼:“谁和你们一样了。”
仝从鹤只笑,不再言语。倒是季凌纾没忍住,又问他道:
“你既然渡过了飞升之劫,为何还不愿成圣?”
仝从鹤有些意外道:“你不怀疑小生的金身是假的吗?毕竟小生可是一天也没走过你们金霞宗的修仙路子。”
“是真是假我自有分别,”
早在都皇城时季凌纾就见识过仝从鹤的深不可测,那时独夏可没少在仝从鹤手上吃苦头,
“而且我师尊不也没走金霞宗的路子吗?许多得道之路只是没有被人开拓,而不是不存在。”
“季兄这话说得倒是像是在自我安慰。”
仝从鹤虽睁不开眼,季凌纾却仍觉得有目光扎在他脖颈处的刺青上,不禁有些不自在。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季凌纾道。
“比起小生,你问过你师尊为什么不愿成圣吗?”仝从鹤反问回去。
“师尊……只说他在人世间还有东西要守护。”话到此处,季凌纾不禁垂下了眼睫。
江御要守护的东西太多,多到他这唯一的徒弟轻而易举地就能被这世间的繁复淹没,融入了江御眼中的那芸芸众生。
仝从鹤挑了挑眉,手指轻轻搭在白苑的发间,
“小生留下的缘由和兰时仙尊一样,家妻作为凶物难登所谓圣堂,是做圣神受万人敬仰,还是永远只当他一个人的执念,小生觉得后者更加有趣。”
季凌纾看了眼昏睡过去的白苑,喃喃道,“都说了我们和你们才不一样……”
“不过更重要的一点是,”
仝从鹤话锋一转,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将昏死过去的白苑掐得面色发紫,
“不知季兄听说过鲤鱼跃龙门的故事吗?”
季凌纾莫名地看着他:“仙尊们教导弟子们要潜心修炼时不就常引鲤鱼为榜样,人们都说修道者得以飞升成圣就像鲤鱼成功跃过龙门化成龙身。”
仝从鹤嗤笑起来:
“哈哈哈,还真是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呢!”
“这有什么好笑的……?”季凌纾的眉心皱得更深。
“季兄你不知道吧,鲤鱼跨越龙门后根本不会变成真龙,只是能飞升成龙鲤而已,你猜猜龙鲤是做什么用的?”
仝从鹤笑得意味深长,季凌纾却只觉得心口幽幽发冷。
只听仝从鹤又道:
“龙鲤注定只能变成圣神桌上的一道菜,我们自以为广袤的天地只是天道的容器,包括你我在内的所有人对星君来说都是食物而已,季兄,你理解我的意思吗?”
季凌纾掌心沁出冷汗来:
“仝从鹤……这是你的臆想,还是你……”
“是我突破飞升之境后的亲眼所见,”仝从鹤顿了顿,“当然,也不能说是‘见’,毕竟我是个看不见的瞎子,只是你只能理解‘见’这个字罢了。你猜刚刚那木林海为什么瓶颈了数百年都迟迟无法飞升?不是因为他不够刻苦,也不是因为他没天赋,而是因为天道选中了他,把他当做了留在世间吸敛神雾的器,这整个琉璃海里的所有人都是替星君修炼的炉鼎而已。”
“如果真如你所说,天道不会允许你飞升才对……”季凌纾觉得喉间干涩,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
江御当初定然也是不满天道如此运行周转,才放弃成圣留在人间。
他清楚江御的心性,江御看似淡漠,其实嫉恶如仇,他的师尊绝不会对这样的天道坐视不理,并且一定在筹谋着推翻现在的“道”。
如此一来,江御在百年前突然闯入鸦川将他掳至身边就变得有迹可循起来。
也许他被江御收养为徒不是机缘巧合,更不是缘自悲悯,而是打从一开始,他就注定要成为江御的棋。
以天地为阵,助江御破局的棋。
“因为我走的不是靠积攒功德神雾上贡给星君来换得修为的道法,所以让我钻到了空子,有幸差点成为龙鲤,”
仝从鹤冷笑道,
“至于你师尊,其实小生也一直好奇他到底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是助纣为虐,还是高高挂起?季兄你想,亲眼看一看吗?”
“我亲眼看?”
“没错,不过小生之前就说过,季兄你眼盲心也不明,所以小生决定教你开启心眼。”
作者有话说:
小狼现在的状态:能打但无知 (师尊瞒得太好了,过于溺爱所以什么脏东西都不想教给小狼知道)
第131章 心眼(二更)
“心眼不是和你脑袋后面这发光的盘子一样,是只有修为破境之人才能开启的玩意儿吗?”季凌纾狐疑道。
“哎呀,多谢季兄提醒,不然小生还真忘了收起这金身头光,那可就免不了要招摇过市惹麻烦了。”
仝从鹤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嘴脸,好像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却又游刃有余。他徐徐抚灭掉身后的金光,才又接上季凌纾刚刚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