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凌纾打了个寒颤,没再和那双眼睛对视。
仝从鹤的鼻尖动了动:
“兰时仙尊竟然不在你身边吗?”
实际上他带着白乎乎暗闯金霞宗并非是因为闻到了季凌纾有难,而是因为他靠心眼感觉到了强大的灵波震动,仝从鹤说不清那不同于神雾的轩然大波是由什么构成的,似乎有极暗极戾的煞气,又有极纯极净的剑气。
直觉告诉他那剑气的主人应该是江御。
他见那剑气之粹,以为是江御恢复了全盛,又闻有杀伐戾气,不禁想到了当初和季凌纾交手时季凌纾身上的古怪,还以为是他们师徒二人在对峙交锋,没想到赶过来后却只见到两个金霞宗里的修士企图围剿季凌纾。
“我正要去找他。”
季凌纾啧了一声,也不再想着要将仝从鹤扭送到宗主堂去定他的罪名,金霞宗的是是非非他懒得再管,他现在只想赶到江御身边。
“刚刚是你替我挡下了木羽晖的爆体?你这人到底……”
季凌纾神色复杂地打量起拦在他面前的仝从鹤。
木羽晖虽是个纨绔松懈之徒,但一百多年来有青阳峰的灵丹妙药供养着,又有羡阳仙尊真传的三昧真火,这等修士自爆,威力不可小觑,仝从鹤却轻而易举地就给挡下了……
“举手之劳罢了。”
仝从鹤笑笑。他这人向来恩怨分明,当年若不是季凌纾将他从河水中钓起,他也就得不到江御的指点,早就成埋葬在河床中的一缕冤魂了。
“不过刚刚小生没来得及看得仔细,原来自爆的是那时与你们同行的木仙君啊?可惜可惜,那可是三昧真火的传人……”
仝从鹤嘴上说着惋惜,语气里却不见半分怜悯之意。
然而他调侃的话音还未落下,面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滚烫的一拳。
这一拳速度极快,拳风如火,所至之处地动山摇。
不仅仝从鹤没能避开,连一旁的季凌纾反应过来时,仝从鹤已经被这一拳重重击向了身后高耸入云的山峰。
只听咔咔的巨响不断传来,轰隆一声,那山峰竟被这一拳的余波摧折。
来不及管被打飞出去的仝从鹤,季凌纾迅速起剑挡在脸前,这才勉强接住了羡阳的下一拳。
“好啊……好啊,还有帮手……”
木林海此刻双目充血,身披金火,每踏出一步都会引起空气的扭曲和震动,他看着掌心里血迹斑斑的长命锁,那是木羽晖出生时他亲手为他戴上的礼物,
“你们这些孽畜…蛆虫……今日我便将你们统统葬在金霞宗,好为我侄儿陪葬!”
木林海低呵一声,名为三昧真火的神雾竟穿透过护身剑气扑向季凌纾,发了誓要将他生吞活剥般烧噬起来。
季凌纾心道不好,他此刻正值羸弱,木林海偏又因木羽晖的自爆而暴走……他恐怕又要让师尊久等了……
“陪葬?”
仝从鹤的声音穿过火海,显得尤为轻盈,
“不愧是金霞宗里排名在前的羡阳仙尊,说话就是有魄力,小生差点就信以为真了呢。”
“……!”
木林海和季凌纾闻声俱是一怔。
“你究竟是何人!挨了我那一拳不可能还爬得起来……你莫不是江御易了形?不对,你不是剑修,你是谁?!”
木林海立刻和仝从鹤拉开了身距,仝从鹤刚刚被他击中的脸上除了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擦伤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痕迹。
“羡阳仙尊可真是……竟把小生和兰时仙尊相提并论,小生好大的荣幸。”
仝从鹤一如往常,慢悠悠地踏着白色茧丝搭筑成的天梯行至了季凌纾身旁,
“小生无意在这金霞宗里犯下杀孽,羡阳仙尊可否行个方便,让小生将季兄带走呢?”
“邪魔外道,如此放肆!”
木林海怒喝一声,双手立结杀印,投掷出一矢穿云贯日的弧火直朝二人奔去,所过之处连云雾都被蒸腾成烟气。
他同时也喀出一口血来,凝结这道弧光所动用的是他金丹里的本源神雾,对他自身反噬极大,但威力也十分惊人。
原本这招是他为在宗内百年一度的擂台大会上威慑江御所准备的……但今日这凭空杀出来的什么仝从鹤太过诡异,木林海不得不一上来就现杀招。
季凌纾看出他想以一棋定下胜负,正咬着牙想召出堕薮迎击,肩膀却被仝从鹤淡淡按下。
只见仝从鹤扯下覆在眼上的绫帛,睁开了空无一物的双目。
他本该空荡荡的眼眶里竟吞云吐雾,装着深不见底的云潭海雾,浮光跃然,不似人目。
锃——!
烈火和仝从鹤的雷光在半空中交相碰撞。
没有任何悬念的,木林海的三昧真火被滚滚雷阵打碎成了不堪一击的火沫。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已临近飞升之境,这不可能!!”
木林海决眦欲裂,怔然地瞪视着半空中飘零而下的,属于他的三昧真火。
仝从鹤长长地叹笑了一声。
木林海抬起头来,不得已仰视着那居于半空的青衣男子,只见仝从鹤身后竟有一轮圆日样式的威仪背光显现。
那是金身。
只有突破了飞升之境的修士才能炼化出的金身。
从前木林海只在江御身边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