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再叫一声‘师尊’试试?”
木羽晖抖了抖,嘴硬道,“你、你……你大胆!这可是在金霞宗里,在师……在兰时仙尊面前!不容你这般放肆!”
“哦?”
季凌纾的声音发冷,似乎对他刚刚差点脱口而出、欲言又止的那句“师尊”颇有不满。
“好了。”
就在他握紧了剑柄时,蒋玉忽而掀开了轿舟侧面的舆帘,装作老成道:
“你们两个都收敛些,既要同行,便不许内讧,别让平玉原的人看了笑话。”
“师尊说得是!”
木羽晖立刻狗腿地应了一声,慌忙爬上了轿舟,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舟厢里。
季凌纾却伫立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动作。
他拿着剑的手臂微不可见地震动着,眼底的翠然墨色浓厚深重,酝酿着一潭未被发觉的杀意。
削断木羽晖的脖子,或许就像刚刚他削断那节发绺一样简单。
不如就趁此机会,旧愁新怨全都了结,省得木羽晖阴魂不散地缠着他师尊,也省得他要和那种货色同为选项由师尊去选、没被选择的那个多余还是他自己……
谁都没有注意到季凌纾提了剑冷着脸,步履匆匆地走向了木羽晖和蒋玉所在的轿舟,眼看他就要有所动作,忽然有只手按住了他的胳膊:
“季凌纾,你在干什么?”
江御微微蹙着眉,他只不过是懒得听他们斗嘴所以站得远了些,微微望着远处散发着金光的星君殿出了会儿神,一回头竟感觉到了季凌纾身上散发出的、完全不该属于他的欲望。
一种十分具有破坏力,仿佛要摧毁一切的破坏欲。
堪比野兽的暴躁、胜过神祇的压迫感,不由得让人想到那沉没在湖底的兽形神像。江御意识到如果不及时拦住他,季凌纾一定会酿下大错。
“……”
季凌纾怔愣了一瞬,目光散了又聚,缓缓才将江御映得清晰。
杀意也随之消散得无影无踪,他眨了眨眼:“不早点吓唬吓唬木羽晖,他这一路都不会老实的。”
“是么,”江御将信将疑,刚刚季凌纾表现得可不像是只要“吓唬”,“那他已经上舟了,你还不走?还是你也想和……兰时仙尊共乘一舟?”
“我上赶着和他坐一起干什么。”
季凌纾冷哼一声,跟着江御一起上了另一架仙舟。
舟厢内铺有鹿皮软垫,浮着盏攒火流香的金炉,檀香味缭绕着舟上的琼轂错衡,将珠盖华攆熏成玉色。
江御靠在角落坐下,和季凌纾隔着一台香案。
案上摆着些瓜果清茶,无面鱼载着轿舟腾起驾雾之时不断有清风灌入厢内,珠帘被吹起时将盛茶的银壶挂翻在了桌上,茶水洒了江御满袖。
“小心——”
季凌纾怕他躺着,习惯性起身去抓他的手腕,没想到这次却被江御不动声色地回避开。
是他的错觉吗?
打从昨晚开始江御就在回避他。
玄行简交待完都皇城的情况离开花坞后,江御连半个字也没说,推开把他揽在身前揽了快一个时辰的季凌纾,一言不发地回了他暂住的厢房。
季凌纾追去想问他怎的突发奇想要淌都皇城的浑水,结果也是被拒之门外。
直到刚刚那句“你在干什么”,是那之后江御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
季凌纾不知怎的突然就气血上涌,堵在心头一样顺不下去,像是要寻求一个答案一般,强硬地欺身上去再度伸出手去。
江御被他赌在角落,躲也没地方躲,无奈被扣住了手腕: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了?”
季凌纾好笑道,“不是你一直在躲着我吗?昨天突然应了都皇城也是你的主意,你到底在谋划什么?以为到了平玉原就方便你逃走吗?”
“我没想躲着你,你先松开我,这样说话像什么样子……”
“你就是在躲着我。”
季凌纾执拗道。
他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刚刚师尊选了木羽晖同行他都没有这么生气。
江御却像是不知他心中沟壑万千,还在蓄着力想把手抽走。
他越是想脱离季凌纾的掌控,季凌纾越是觉得气结于心口,偏偏江御十分会使巧劲,眼看就要挣脱开他的束缚。
唰——!
剑风又起。
掀翻了江御的帷帽,冰凉的剑尖挑起他的下巴。
季凌纾看着那双恬淡无欲的眼眸,一时间心中无名的怒气包括那一丝带有期许的侥幸都褪了去,转而被酸苦的涩味填满。
连眼神都和他师尊一模一样。
像是水自然会流向低处,怜惜又平静地注视着他如同注视一草一木。
他季凌纾在那双眼中从不占独特之处。
“你这是要杀了我吗?”江御问。
“你明知答案。”
季凌纾垂下拿剑的手,这次他没问江御为什么要躲着他,而是哑着声音自嘲地笑了一声:
“是连你也厌倦我了吗。”
厌倦他这个得了一点温柔就想要把对方全都占为己有、有了一点依赖就压抑不住兽血黏人到像是“发情”了的墨族了吗。
作者有话说:
前几天一直在高铁上tut,抱歉更新不稳定,今天开始恢复日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