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兰时你的好徒儿回来了?怎么大白天的还在睡觉?脸色也不太好。”
敬玄声音爽朗,带着几分笑意,
“哎?这被子里鼓鼓囊囊的是啥啊?”
蒋玉一个箭步挡在了床前,阻止敬玄再靠近床榻去掀开被子,脸不红心不跳道:
“……是尾巴。季凌纾的大狼尾巴。”
第42章 渡邪
“差点忘了你家乖徒还是只灰狼,”
敬玄并没有要步步紧逼的意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挪开了视线,
“他现在已经不是墨族圣子,看来是除你这花坞再无他处可归了,你怎么想?要继续养着吗?”
“就算当年的契约已经履覆,有这么多年的师徒情分在,现在他这样,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蒋玉顿了顿,忽朝着敬玄欠了欠身:
“敬玄兄,劳你出手,救我徒儿。”
“兰时,你这般我可受不起,”
敬玄连忙将他扶起,
“季凌纾虽不是圣子,但仍算我金霞宗弟子,我当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只不过……你这记忆和身手总是恢复不了也不是办法,若今日我不在,你徒儿可就危险了。”
“……仙机道缘,并不能总随我心意。”蒋玉硬着头皮道。
他何尝不想让真正的兰时仙尊早日归位,可在这神雾充溢的琉璃海中他一个人寸步难行,半点办法也没有。
“罢了,”
敬玄看蒋玉露出苦恼之色,便温和笑了笑,
“先救你徒儿要紧,黑血缠身,可不是寻常毒物。”
“……多谢。”
蒋玉松了口气,掀起一小块背角想把季凌纾的胳膊拉出来好方便敬玄把脉,没成想,入眼的都是江御未来得及穿好的衣物。
好在江御反应快,抓着季凌纾的右手送了出来,才没让敬玄看出破绽来。
“唔。”
敬玄点住季凌纾的脉象,眉心微微蹙起。
站在一旁的蒋玉不免问道:“如何?”
“邪气入身,积淤成结。”
“不是毒?”
“和中毒不同,”
敬玄顿了顿,抬手结印,水色的神雾在他掌间凝聚成数十根琉璃针,随着敬玄用力,快而准地刺入了季凌纾的穴道,
“兰时,我要运气帮他挼捺调息好导引邪污流泻,还需你帮我准备一盆竹间露水来,好封印要引出的邪气,免得污了你身。”
“好。”
蒋玉立刻起身,端了床头的银盆匆匆出门。
兰时仙尊平日讲究,花坞后头的地窖里封存了大大小小好几缸露水,有冬日梅蕊上的雪绒,秋雨桂海落下的霜雾,竹叶间的雨露更是数不胜数,拿盆去取便有。
他刚走进院里,忽觉一阵清风拂着淡淡的花香涌入了鼻息。
蒋玉顿住脚步,讶然地抬起头看向门檐上那株本已快消散的兰花,竟在不知不觉间又生出了新的枝蔓,幽然掩香,粉渡春风。
这花什么时候又活了过来……?
听到敬玄将蒋玉支出了屋外,江御不觉警惕起来,压低了呼吸伏在季凌纾身上,不敢有任何动作。
万幸的是敬玄没有掀开被褥,而是专心在替季凌纾调息渡气。
季凌纾身上的温度渐渐回暖,蓬软的被子里变得越来越热,不知是不是因为此前羡阳仙尊在江御身上留下的灼痕还未痊愈,此刻他的胸口竟被这温暖烘得隐痛起来。
胸膛贴着胸膛,心脏的跳动声混合在一起,季凌纾感知不到的痛觉像是都渡给了江御。
他的胸口分明干干净净,可靠近季凌纾时,却疼得十指连心。
那里本该有什么呢……?
江御回忆不起来。
为什么季凌纾和兰时仙尊都心照不宣地会去确认那里?每个雷雨天侵入他心神的梦魇到底是真是假,他的心口又被谁留过些什么?
江御阖了眼,想要回想起有关那噩梦的更多,却在耳朵贴上季凌纾胸膛的那瞬忽而撞入了无边无际的水潮当中。
长濑湍流,水色氲浓,江御再次睁开眼时,竟发觉自己已然置身湖底。
眼前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唯独有一尊虎面蛇尾的巨型石像矗立在眼前。江御皱起眉,不由自主地叫出了那东西的名讳:
“於菟……!”
噔——!
他话音落下的那瞬间,巨物倏然睁开了混沌的双目,那石像的瞳仁清澈见底而深不可测,仿若一尊吸纳了世间万千污垢的黑洞。
“江御啊,”
那东西似乎在叫他的名字,语气间充满了嬉笑嘲弄之意,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什么都想不通的滋味不好受吧?哼。”
“……”
江御没有立刻答话。
他能感觉到那石像中藏着的东西正在试探,似乎是忌惮他到了极点,哪怕他现在身边连把趁手的剑都没有,那怪物也不肯贸然靠近。
“你守季凌纾守了那么多年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功亏一篑,他现在已经是属于我的东西了。”
於菟簌簌笑着,玩味地打量着面前身无长处的“凡人”江御。
“是你。”
它没料到江御并未因其庞大不可测而露出怯意,反而定定地注视着它,那目光和他曾经的剑气何其相似,光照诸天,散发着冷雾般虚无缥缈却又让人无法反抗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