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玉拆掉了身上头上的珠冠宝石,脱下织金锦绣的喜服囫囵一包,正欲将其整个沉入琉璃海中,想了想,又摊开寻了只雕工最朴素的玉簪出来,打算待会儿找家当铺换成银两。
他蹲在岸边,看着神雾之中倒映出现的那张脸,心口就像是压了块巨石一般忐忑不安。
脸上的眉目深隽艳美,瞳色湛若冰玉,容姣胜雪,俊朗灵动。
这是江御的脸。
蒋玉深吸了一口气——他穿越了。穿成了自己参与制作的一款游戏中被策划浇筑了最多心血的角色。
拿到这种主角剧本本该是好事,但就在蒋玉穿越前夕,游戏团队发生了一系列变故,原本的负责人被组内几个男同事串谋排挤,被迫离开了公司。
而她策划了数年的这款游戏不仅无法正常上线,甚至被那些同事视为可以肆意践踏的遗产,胡乱魔改变动,为泄一己私欲,把整个游戏改的乌烟瘴气。
首当其冲的便是江御。
丧尽天良的同事们知道前负责人把江御这一角色视作珍宝,要故意恶心她一般,干脆将游戏设置成了限制级,让这俊美无双、道心通透的剑圣被改写出了各种受尽凌辱的结局。
美人盂、温柔椅、盛浊盆……原本执剑纵横、意气风发的兰时仙尊,一步步变得百艺莫解,唯善淫泆。
而其中最为可怕的一条结局,便是沦为他那身上流有狼血的徒弟的阶下囚。
蒋玉一睁眼便听闻自己即将和季凌纾成婚,对于知道结局的他,这无疑是死路一条,别看季凌纾现在还人模狗样,不出十年,他便会疯癫成性,犹如野兽。
为了保命,蒋玉果断选择了逃跑。
金霞宗的地图模型由他负责构建,虽然真实情况与设计图有所差异,但总体构造相似,蒋玉凭借记忆,在仪式进行前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到了平玉原来。
暂时逃离金霞宗并不意味着安全,季凌纾一定很快就会追上来,他得想办法彻底改头换面……
“公子,挑挑货吗?”
一道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蒋玉如惊弓之鸟,随手抓起两把淤泥糊在脸上,充满戒备地回头看向拍他肩膀的人。
“公子,别害怕呀。”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拐着竹篮的女人,戴着灰纱头巾,只露出半张黝黑的脸,眼里闪烁着精明的光,
“看看吗?游海侠刚送来的好东西,有不少稀奇玩意儿。像这……这耳坠子就挺配你,俊俏。”
看来只是个商贩。
蒋玉松下一口气来,女人口中的游海侠他也知道,是像江湖盗贼一类的组织,专门打劫修为低浅的修士,倒卖仙家法器到平玉原。
“你这里有没有能改变容貌的法宝?”
蒋玉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随口问了句。
谁知女人当即点头如捣蒜,掀开了竹篮上盖着的花布翻找起来:
“公子,那你可找对人咯!前几天我男人刚从一个喝花酒的糟老头身上偷来的易容符,你看,一共三张。”
“符咒?能维持多久?”
蒋玉对这个世界中的术法和功力没有具体的认知,只知符咒是他这种没有修为的人也能使用的法器。
“一张三天,童叟无欺。”
“多少钱?”
“唔,”女人眨眨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原本我是要自己留着用的,今日瞧公子有缘,让给你也罢,只不过……”
“这个给你。”
蒋玉摊开手掌,将刚刚留下的那支簪子递给了女人。
“……哎呦!公子阔气!”
女人欣喜若狂,一手抢过玉簪,将整只竹篮都塞给了他,
“公子,我瞧你长得也不差,怎的还需用这易容符?一般都是那长得像猪头的男子才会重金求购这玩意儿。”
“实不相瞒,我家娘子喜猪,老嫌我长得白面秀气,为了讨娘子欢心,我只好行此下策。”
蒋玉随口胡诌道,垂眼翻看着篮中的小玩意儿。
“原来如此,公子你还真是情深似海,”
女人将簪子塞入衣衫下的口袋,
“看在公子出手阔绰,我再送公子一条消息吧。从这儿往北走十里路可到天沼山,山上正逢狩猎祭,你若运气好,在那儿可寻得易容丹,那丹药可比这符咒好使多了,只消一颗,保你脱胎换骨。”
“多谢。”
蒋玉暗自记下天沼山的名字,又客气两句,等女人喜滋滋地离开后,才找了没人的地方,摸索着催动了一张易容符。
脸颊上一阵温烫,再睁开眼时,水光中倒映的俨然已经是他原本的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这样就好。
蒋玉终于放松下来,在这个被注入了太多肮脏欲望的世界里,只有玩物才需要美丽,要想活命,必须学会掩人耳目。
他从女人给的竹篮中找出一张皱巴巴的牛皮地图,找到了天沼山的方向。
那是凡人和游海侠集会的地方,仙家往往都不屑于光顾,对他而言倒是个值得一去的好地方。
蒋玉抱着篮子找到一个干燥的洞窟,玉簪给了商贩后,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便是耳朵上挂着的那对儿耳坠,路上最好能省便省。
等换了容貌之后他要做什么呢?
寻找回去的方法?
如果他没记错,穿越前他似乎突然感到心脏一阵绞痛,很可能是因为加班猝死在了电脑前,真的还有机会回去吗?